刘希尧死了,死在了牢里,虽是谋反,但陛下感念其在朝中为官多年,特赐自尽,留其全尸,其家人也跟着一道共赴黄泉。
朝中的大臣对其稍稍悲悯了一番,又接着投入到与皇帝抗争的浪潮里,一连多日的朝会上,尽是关于聚众抗法的罪名定论。
又是一天的朝会,伴着景阳钟的钟声,群臣走过金水桥,参拜行礼,三呼万岁。
站定之后,只听侍立于皇帝身边的箫敬喊道:“今日朝会,皇帝若曰:众卿,可有本奏?”
群臣纷纷打起精神,一名官员当即站了出来,“陛下,臣有本奏。”
“何事?”
“关于王守仁在昌平州对于刘家周家之人的处置乃及论罪之事,臣添居刑部侍郎,以大明律”
没待话毕,箫敬又操着尖锐的嗓音高喊道:“退朝!”
然后髹金龙椅上的弘治皇帝便当即起身离去,随行的侍卫以及周遭的宦官尽皆跟上。
徒留下群臣站在奉天门前,和前些日子的朝会一样,刚刚开始,就结束了。
刘健照旧出声道,“诸位,退朝了,我等出宫吧。”
这一次众位官员没像往常一样默默出宫,而是围拢过来,“刘阁老,陛下屡次这般,我等该如何是好?”
“刘阁老您高居内阁首辅,统领百官,您该拿个章程才是。”
他们这些天早就打好了腹稿,次次都拿出了最饱满的精神状态,但只有第一次和皇帝好好争辩了一番,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后头的便是这种情况,他们本打算从三皇五帝讲到历朝历代,从祖制讲到大明律,务必要劝服皇帝,但此后的每一次,弘治皇帝却是连此事听都不听了,直接就退朝。
如果将这朝会比喻成一台电脑,那提及有关罪名的事情就是关机键,只要张口提这个,不管是谁提的,立马就退朝。
弘治皇帝明摆着是不想他们辩驳此事,他辩不过这些朝臣,也拿这帮朝臣没法子,同理,这帮朝臣也拿逃避此事的皇帝没法子。
便是上疏,一封封的奏疏递到宫里,也尽皆被淹了。
这所谓的淹是一句行话,臣子上疏,皇帝若是对此不允,却又无法驳斥,更不想提及此事,那就将此奏疏留中不发。
一入宫门深似海,用淹这个字眼再合适不过。
此事就这么僵持着,或者说耗着。
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觉得折磨,而且这种折磨已是连着折磨了好几次。
“既然退朝了,那自是各回各衙门。”
说着,刘健又在人群中环顾,“是谁方才说让老夫拿章程?老夫是内阁首辅不假,但绝不是统领你等之人,陛下才是。更不要提什么让老夫拿章程,老夫哪有什么章程?”
闻言,那先前说话的人顿时脸色哂然,站出来道:“刘阁老,下官心直口快说错了话,阁老勿怪。”
“心直口快?寇忠愍也是个心直口快之人,你方才要让老夫拿章程,那要不你去效仿寇忠愍?”
寇忠愍自然是寇准,这位前宋的名臣,曾有一次在奏对时惹恼了宋太宗,气的高粱河车神甩袖便要离开,若放旁人,直接就跪地请罪了。
但寇准不仅没请罪,反而上前两步,一把扯住车神的袖子,给他强拉回来不让走。
这等壮举,心直口快的寇准敢做,但同样自称心直口快的那位官员却是委实不敢。
寇准是没有事,但他绝不会以为自个儿做了也没有事,毕竟这是触犯龙鳞,是大不敬之罪。
“诸位都散了,莫要在老夫身边围着,朝堂之上,还是要顾忌体统的,按照位次出宫吧。”
闻听此言,一众官员静默了一阵,却也不好再围着刘健让其拿个法子出来。
各自散开,层次分明,按照位次井然有序的往紫禁城外而去。
三位阁臣也按照位次,稍分先后缓步而行,等到了内阁的值房,谢迁把所有的书办全打发出去,将门关上,紧盯着刘健出声问道:“刘公,现下无有旁人,你今日便跟我交个底,你究竟是如何想的。”
刘健抬眸瞧他一眼,又把眼睑垂下,从嘴中发出一声叹息。
谢迁听了他的叹息,眉头稍一拧后,说道:“晦庵公,非叹息之时!事已至此,必须要定个章程才是!”
李东阳道:“于乔,你急什么,首辅自有决断,勿要急躁。”
“这不是我急躁,现在陛下连午朝都停了,早朝又是这般,陛下的态度你也瞧见了,不与任何人商议国事,大明朝都半瘫了!
而今国中是无事,但长此以往的耗下去,若哪天出了事,陛下又不出面决策,国家何如,朝廷何如,大明朝何如!你我添居内阁之位,都将成为大明朝的罪人!”
这些话性急的谢迁早就想问,在心里憋了许多天,如今总算是问了出来,
“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在陛下肩上担着,可这弘治一朝的国政却是我们担着的,一旦出了事,我等首当其冲,刘阁老,你总得给我们说句话!”
“于乔,我说了让你别问!”李东阳在书案上拍了一掌,“刘阁老已经被人逼的够狠了,连你也要逼他吗!”
谢迁喉头一哽,表情仍是愤然,但却没有再问。
刘健沉默一会儿,“不是我不愿说,也不是不能说,于乔既是问了,那我便说一说。”
“摊丁入亩是利国利民的仁政善政,老夫乐见其成,不瞒你们,老夫已经给家里去了信,将一概挂靠在老夫名下的田产都做了清点,只等着变法推到家乡,便直接上报。”
听到这话,李东阳和谢迁都未有什么反应,其实他们也都给家里去了信,将那些隐田好生的清点一番。
到他们这个身份,就算把隐田上报了,也照旧不会耽误他们,连同他们子孙的富贵。
即便子孙无能,考不上科举,当不得官,朝廷也会给予恩荫,授个官职。
“阻拦清查隐田者,予以造反罪论处。说句难听的,对老夫没什么影响,老夫心里甚至还是赞成的,但老夫就此事实在万难表态。”
望着值房的格窗,刘健的眼神像是有些恍惚,悠悠的问道:“你们说,这世上哪个最难?”
ps:昨天感冒发烧了,一天都没码字,昏昏沉沉的一直睡觉,睡到今天中午,烧退了一些,爬起来码字,但还是觉得脑袋里昏昏的不舒服,五六个小时才写了这么一章。
而且这一章没有前因后果,也没做大段的解释,你们看着可能有点懵,我自己看着也懵,各位先看着,后面我会解释。
本来想请假,但想了想,又觉得上个月请了假,觉得不好意思,今天就先更这一章吧,我一会儿要去挂水,挂完了,回来更明天的。
抱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