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匪夷所思的数额,在场的大臣全都惊住了。
第一个念头是还有一年数百万两产出的银矿?
第二个念头是陛下居然连这种荒谬的事情都信?
弘治皇帝像是知晓这些大臣在想什么,开口道:“如此骇人听闻之事,朕其实也不大相信,但那番薯,那些存在于海外之地的作物,我大明一概没有。由此可见,我大明虽居上邦,但只论物产,确有诸多不如人之处。
想来,这银矿也是如此。退一万步来说,即便倭国的银矿没有此等产量,甚至无有银矿,值此倭国内乱之际,不论是复仇,或是练兵,攻伐倭国已是当行之事。
此战,乃是效仿汉武帝征伐匈奴故事,是为复仇雪耻之战!”
“而若是倭国当真存有这等银矿,若将其拿下,那对我大明更可谓是天幸也。”
正话反话都让弘治皇帝一个人给说了,无论是出兵的动机,还是理由都让人挑不出毛病。
殿中的群臣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心中都有了计较。
此战可打是可打,只是
“陛下,且不论那倭国是否当真存在的银矿,单单只论复仇练兵,攻伐倭国之事并非不可行,但是钱粮之事,臣以为,当要三思。”
这也是在场其余大臣的想法,打仗倒是无谓,何况陛下言之凿凿的说倭国存在内乱,细思下去,此事的可能性确实极大。
以此观之,若是征伐,胜算是有的。
只不过胜算不胜算的,其实不是最重要的。
不管是打赢了,还是打输了,将士的性命都会有所损耗,而将士的人命,其实并不值钱。
与其去思量这些,不如去思量有关钱粮的消耗。
相比起人命,钱粮的消耗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
大明朝的兵士很多,死上几千上万的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若是大明朝陷入战争的泥潭里,无数的钱粮白白消耗,那才是真正大损元气,甚至影响到国家的存亡。
所以这打仗所消耗的钱粮要从哪儿出?
“秋税征收在即,待秋税征收之后,由国库和内帑一并出银,共计百万两。支撑此次征伐倭国所需,”
见不单单只是国库出银,内帑也要出,这钱粮的问题算是被解决了,毕竟只要开了这个头,后续的钱粮供应,都可找皇上的内帑要。
而且在场大臣也都看到了弘治皇帝征伐倭国的决心。
刘健当先躬身道:“老臣谨遵陛下之意。”
见内阁首辅已是表了态,其余大臣也纷纷出声道:“臣等谨尊陛下之意。”
“自即日起,着户部筹备粮草辎重,着兵部清点军械兵员,着礼部拟行征倭檄文,秋收之后,整军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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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伐倭国之事已定,整个大明王朝都因此事而运转起来,从大明立国以来,太祖朝战事颇多,也都是主动出击。
到了太宗朝自不必说,五征漠北,更是连年战事不断,宣宗朝也有主动出击的战端。
但等到英宗的土木堡之变过后,大明朝再也没有发生过主动派兵征伐的战事,都是被动防守。
数十年没有如此过了,此次的征伐倭国之事,自然引得满朝关注,相关的衙门都为此事行动起来,开始为这次的大战做准备。
而大明朝今岁的秋税也开始征收,昌平州四县的税银征收,乃是由王守仁这位巡抚大人亲自督办,三个多月以来,昌平州四县之地,丁口,田亩都被统统丈量了一遍。
初期虽是招致了一些阻碍和波折,但以狠辣的手段扫平阻碍之后,后续整个昌平州的变法,可谓是畅通无阻。
也在这三个多月的变法中,王守仁在整个昌平州建立起了绝对的权威。
昌平州的一众官员虽不至于仰着鼻息求存,但却无人再敢违逆这位巡抚大人的意思。
如今所有税银,税粮统统押解入库。
知州衙门的大堂里,王守仁正翻阅着这一本本的账目,整个昌平州的所有官员都尽皆在此,有些紧张的抬头看着。
这些税银账目,四县的一应官员,无论是县丞,还是县令,都已是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核验,等确认无误之后,这才盖上了自己的大印。
征税之事有着王巡抚的督办,自是无人敢弄虚作假,也没人敢掉以轻心,因此,他们都能确定这账本没有问题。
但此时看着王守仁高坐堂上,面无表情的进行着最后的核验,一个个还是不免屏住了呼吸,生怕被王巡抚查出了些许的纰漏。
堂中只有翻阅纸张的声响,除此之外,却无半点声音,王守仁低着头,细细的看着上头的一个个账目,不时偏头去看旁边的小本子,这个小本子上全是符号一般的数字。
王守仁将自己所记录的账本,与这各县的账本两相进行着对照,一边看,一边核验。
确认无误之后,他那张脸上也露出了欣慰之色,随后拿起旁边的巡抚大印,往上一盖。
砰的一声轻响,在场官员的心也终于都放下了。
王守仁抬头望着这一众官员,轻声说道:“昌平州四县之地,今岁之税收较之往年多出许多,这都是诸位之政绩也。”
听到这话,在场的官员连忙摇头,“这都是大人之政绩也,下官等人不敢居功。”
王守仁不置可否的嗯一声,也不知是应了还是没应,目光看向了下首郑宗伦,“郑知州,还要劳你多多留心,多添人手将这一应之税银税粮统统押解入京,此皆乃昌平百姓之民脂民膏也,千万莫要掉以轻心。”
“大人放心,下官稍时便调派人手敦行此事。”
说罢,郑宗伦的心跳倏地动了一下,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抬头道,“此事这般重大,大人该亲自督办此事才是”
“本抚只是钦差巡抚,这昌平州之官长还是你郑知州。何况,本抚是为主持昌平州变法事宜而来,如今变法已成,本抚也该回京复旨了。”
听到王守仁要回京复旨,在场官员尽皆一滞。
王巡抚要走了,这位压在他们头顶数月之久的大人终于要走了?
此时他们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怎样。
总觉得心里有种怅然之感。
便连昌平知州郑宗伦也是觉得心下复杂,这位巡抚大人将他架空了三个来月,要说怨气,自是有的,但现在这怨气却被冲淡了许多。
既要回京,完全可顺道督办着税粮税银一道回京,两不耽误。
可临行之际,这位王巡抚却让他敦行此事,当着众人的面将权力交了回来,言语间,也给了他极大的体面。
“如今有关番薯推广种植的章程已是办妥,王某辞别之后,剩下之事,便有劳诸位了。”
说罢,王守仁从位子上站起,对着满堂官员深施一礼,一辑到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