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得西夏俯首称臣?这话看似是在询问武植一个结果,实则内含玄机。
何灌何许人也?那可是北宋时期赫赫有名的战将,怎么可能拿一个毫无意义的预判结果,去考较他?
武植前世虽然读过的书不多,但对兵法之类的书籍也颇有研究。想在那个城头变换大王旗的时代更好的生存下来,他必须要去汲取古人流传下来的营养。
兵者,大抵可分四类:兵权谋家、兵技巧家、兵阴阳家以及兵形势家。
兵权一脉,权谋者也。以正守国,以奇用兵,先计而后战,兼形势,包阴阳,用技巧也。代表者,韩信。
兵阴阳一脉,顺时而发,推刑德,随斗击,因五胜,假鬼神而为助者也。通俗点讲便是以阴阳五行为基,运用或延伸多种术数及阵法。借观星、占卜、祭祀、禳祈之法,预胜败之势。代表者:诸葛亮,司马懿,张角等。
兵技巧一脉,习手足,便器械,积机关,以立攻守之胜者也。代表者,伍子胥,墨子。
而兵形一脉,雷动风举,后发而先至,离合背乡,变化无常,以轻疾制敌者也。通俗讲,便是战前寻找、创造战机,战斗中随战场形势变化而不断调整战术。代表者,项羽。
像何灌这样的战将,每战必身先士卒,有万夫不当之勇,便是这兵形一脉的佼佼者。不单是他,整个北宋时期几乎所有的名将,也都脱离不了兵形一脉的影子。这大概便是宋太祖所立军制有意引导的结果吧!
武植深知这是他唯一能够上位的机会,回答合乎何灌心坎,那这沧南大营都监一职是跑不掉了,回答若不可对方心坎,那他以后再想寻迹上位,却是要耗费心力了。
想要深得何灌器重,他必须要从兵形一脉的战事出发。
兵形一脉,讲究未战之前对敌我双方优劣形势的分析,战时对战场的布势,战斗中随战场形势变化而不断调整战术。
大宋与西夏最基本的差距便是战马短缺,而西夏又是一个游牧民族,其战马膘肥体壮,弓弩也较大宋锋利,与对方骑兵作战,若不能将对方完全围困一角,想要全部吃掉对方,着实有些不太现实。
历史上,童贯最后一次打得西夏俯首称臣,可是硬生生耗费了前方十万将士的鲜血。这一战看似打得对方毫无招架之力,实则是在掏空整个大宋的兵力。若非如此,金兵想要畅通无阻的南下,那也要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
由此可见,这童贯用的正是这最下乘的围困之法。当时参战的种师中,折可求,何灌等一些沙场宿将岂会不知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
但童贯身为三军主帅,又深得宋微宗器重,若公然违抗他的命令,不但自身官位不保,便连手底下将士们的口粮,也休想拿到。这一战的取胜,说白了便是童贯的一次官位晋升之谋。
若武植为这三军主帅,必然不会使用这等最吃力的战术,一计化整为零请君入瓮,便可将整个西夏的所有有生兵力,全部斩杀于漠北王庭。
武植没有立即回答何灌,而是开口问道,“不知此次征讨西夏的主帅是谁?”
何灌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气愤与无奈,“是童贯!”
武植暗道一声,果然是他。
“大宋兵力虽有八十万禁军之称,但其中真正能拿得出手的战力,不用某说,想必将军也是知晓。我大宋在战马上比不过西夏,弓弩器械也是不敌对方,想要把西夏这个游牧民族彻底打疼打怕,需另谋手段。可这三军主帅若是童贯,某敢断言,此战若取胜,则我大宋必将危矣!”
武植话一出口,何灌呼的一下从帅座上站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武植,追问道,“可有补缺之法?”
显然何灌的想法,与武植所说出入不大。自古文死谏武死战,何灌不怕死,他手底下的兵士也都不怕死,从他们入伍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可若是让他们白白战死沙场,而去成全一个阉人,何灌觉得这等战事来得是毫无意义。
他希望能找到一个两全之法,既能搏得个忠君的美谈,又能将手下将士们的伤亡降到最低。从兵令发出到现在,他无时无刻不在遭受着这种痛苦的煎熬,而此刻武植的话,却是让他濒临低谷的心,又重新燃起了一份希冀。
武植沉思了片刻,而后道,“众将共立军令状,以势盖帅,给童贯吃一颗定心丸。而后化整为零,潜入西夏王庭,掳走他们的君主,逼各部落起兵勤王。届时我军只需布下天罗地网,便可将西夏所有有生兵力全部吞掉。而后再兵发西夏各城,彻底断了他们的后路,迫使他们与大宋通婚,不出三代,这天下将再无西夏。如此则大事可定矣!”
“呼”
整个帅帐忽然变得一片死寂,何灌由此陷入了良久的沉思。作为一个名震天下的战将,何灌自然能分辨出武植究竟是纸上谈兵,还是却有其才。
半晌之后,何灌才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此法若成功还好,若不成,只怕整个大宋以后将再经不起刀兵了。”
武植听后又道,“昔日秦国崛起之初,也是四面受敌,远交近攻才是大宋当前所要行的王道。况且大宋西南的吐蕃,这些年一直与西夏争夺丝绸之路的控制权,吐蕃势弱,故而与大宋交好。若能将吐蕃完全拉入这场战事之中,我大宋取胜的几率怕是又要增大些许。”
“唉远交近攻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可东京那位官家却是拉不下这个脸面呢!”
武植说的何灌又岂能不懂。只是宋微宗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胆小谨慎的端王了。一个艺术皇帝的内心,所追求的乃是一种极致,这点从他用人方面便可瞧出。
高俅一个街头混混为什么能坐到太尉一职,宋微宗看中的是对方一身神乎其神的球技。对人是如此,对国之大事亦是如此。
因此,若是以大宋如此多的兵力去征讨西夏,还需要请一个小小的吐蕃出手,宋微宗绝无可能答应,并且谁若敢提及此事,说不得还会脑袋当场掉地。
“中原王朝历来便是游牧民族征伐的对象,我中原王朝又何曾将他们彻底连根拔除过?想要灭掉一族,必先拉拢培养一族,以外制外,方为上策。并且丝绸之路可是条黄金路,相比脸面,还是黄金够分量!”
“此事便到此为止吧!”何灌轻叹了一声,而后沉声道,“武植听命!”
武植面色忽然一正,心知机会来了。膝袍一扯,便单膝跪了下来。
“沧南厢军都监林逸任职期间玩忽职守,现免去其职,由沧南厢军马营都头武植接任都监一职。令,武植训练兵士有方,现编入河间府禁军之列,任都头一职。日后若得军功,再行封赏。”
“谢将军提携!武植日后定不辱没将军威名。”
武植心中那个喜啊!能得一都监之位他已经很知足了。想不到这何灌居然还给了他一个河间府禁军都头的职位。虽然与他之前在马营的职位一样,但两者却是有着千差之别。
能被编入禁军,意味着他将不再是一个县城的守备军官了,而是在省级挂了号。日后升迁、搞地盘的机会也会大大赠多,这也算是他今日的意外收获吧!
何灌似笑非笑地拍了拍武植的肩膀,“呵呵你先别高兴的太早。某是给了你一个禁军都头的职位,可这兵士却是要由你自行招募。记住,你只有七天的时间,七日之后你带他们来河间府,自会有人为他们登记入册,并且这些人的跟脚务必要干净。”
武植在心里不由诽谤了一句,额好一招空手套白狼。心中固然不爽,但该表的态也是不能含糊。“属下领命!”
众兵士一听武植成了沧南大营的都监,一个个高兴的是手舞足蹈。武植成了都监,那他们这些各营兵士日后还能缺肉吃?
最欣喜的莫过于楚锋。这才成为旗头没几日,他便被武植提到了马营都头的位置,这升迁之路,简直便是另一个武植。马营的兄弟自然也是个个上来道喜。
一场丰盛的酒宴过后,何灌踏上了回府的路。临行前他将武植叫到了身边,并给了他一封书信,说是让他去清池找一个人。此人姓柳名青,乃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有此人在他身边,日后他定能成事。
柳青是谁,武植不知道,不过既然对方是何灌推荐给他的人才,他自然要寻得对方。
这差人一打听,他才得知原来这个柳青便是守护青龙沟墓葬群的那个墨家传人。青龙沟事件发生后,柳青几人被州府派来的人员给顶替了下来,之后这柳青便一直混迹在青楼之中买醉。倒也是个性情中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