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筲箕湾。
夜幕下食色男女们骚动不安,林立的夜场、雀馆、赌档中人来人往,喧嚣尘上。
街头拐角的路边泊车位,林宗坐在黑色皇冠车的驾驶位置,左手搭在车窗外,夹在指间的烟头散着淡淡轻烟,眼眸中倒映着一栋金碧辉煌的建筑。
那是筲箕湾最为繁华的‘港城’夜总会。
“筲箕湾地处港岛中心北岸东边。距离尖沙咀这样的富庶地区较远,地贫人穷,再加上背靠良湾,所以这里偷渡客和走私客特别多。”
“那帮敢跟泰国佬做生意,撬韩琛墙角的猛人,就是筲箕湾本地的一伙专搞走私的渔民后代。”
坐在一旁的傻强说着摸来的情况,“有风声说他们今晚就在这家夜总会交易,手里都有家伙。”
傻强贪婪的看着扭动腰肢从车旁经过的流莺,嘴里嘟囔着:“怪不得泰国佬要跟别人做生意,在这儿搂着波交易,不比在龙鼓滩吹冷风强多了啊。”
“傻强,你是在怪琛哥没有给你安排在夜总会里吗?”一个冷硬的声音从后排传来,说这话的人很嚣张的用脚踢了踢傻强的座椅。
傻强眼中怒意浮现,放在腿上的拳头猛然握紧,怒声道:“干,我有这么说过吗?鬼标你不要血口喷人啊。”
“扑你阿母,我他妈只是在问你罢了,问问都不行啊。”这个叫鬼标的人也是暴脾气,根本不给傻强一点面子,猛地一下坐起,将半个身子探到前排,恶狠狠的盯着傻强。
“说话啊,是不是问都不能问你傻强啊!”
被鬼标吼了两声,傻强被怒气冲昏的脑袋立马清醒了过来,嘴唇紧绷,两眼盯着前方,根本不敢侧过头跟鬼标对视。
鬼标见他这副怯懦的样子,更加不屑的哼了一声,翘着腿重新坐了回去。
傻强见对方不再为难自己,暗自长出了一口气,双手上下摸索,想点根烟缓解下自己的尴尬。
可当他叼着烟准备掏打火机的时候,却一下没抓稳,打火机咔哒掉在了地板上。傻强脸色顿时涨红,牙齿死死咬住烟头。
就在他尴尬至极的时候,一簇火苗从侧面伸了过来。
傻强明显愣了一下,神情复杂的看了林宗一眼,犹豫片刻后,伸手笼住火苗,深深吸了一口。
傻强对于林宗是有恨的,毕竟他唯一的马仔,或者说是大哥陈永仁就是死在林宗的手上。
可现在照顾他的迪路和陈永仁都死了,傻强虽然没有被韩琛牵连,但在帮里也再没有了往日的地位。
所以鬼标这么一个刚从打仔中提拔起来的红棍才敢如此嚣张的骑在他头上。
虎落平阳被犬欺,林宗此时的善意,让傻强心中对他的仇恨消散了不少。
这个林宗似乎也没有那么坏,毕竟是阿仁当卧底,被杀似乎也是天经地义。
林宗拍了拍傻强的肩头,将手里的火塞到他手中,“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地上那个就别弯腰去捡了。”
傻强嘴角抽动,对着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林宗抬头看了眼后视镜,看着鬼标脚上那双不断抖动的红色尖头皮鞋,心中冷笑连连。
浑身上下加起来连一两恶气都没有,还敢这么嚣张,真是找死。
“喂,阿宗。”鬼标喊了一声,似乎又觉得不妥,立马改口道:“那个宗哥,我们什么时候咩时行动啊,都在这儿等了好几个小时了。”
林宗双眼注视着夜总会门前不断进出的人群,口中淡淡道:“琛哥都没下令,你急什么?还是你现在就想自己做主了?”
林宗说话夹枪带棒,根本不给鬼标一点面子,对待傻强和他的态度简直是天差地别。
鬼标满是横肉的脸阴沉了下去,冷冷道:“宗哥,我鬼标初来乍到可还没得罪过你吧,用得着说话这么难听吗?”
“原来你也才刚刚上位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琛哥的头马。”
鬼标面颊抽动,表情变得扭曲,在他看来林宗就是一个靠着打黑枪,侥幸救了大佬韩琛一命的幸运儿。有什么资本跟自己叫嚣?
“看来你是要给傻强出头啊。”鬼标狞声道。
林宗屈指一弹,指尖的烟蒂划出一道弧线装在路边的电杆上,炸开一蓬星火,“怎么,你不服?”
林宗这句话像是在狭小的车厢内掀起一阵刺骨的寒风,鬼标只觉得浑身汗毛直立,恍惚间好像看到一头恶龙正盘踞在驾驶座上,滴着涎水盯着自己。
就连一旁的傻强都感觉呼吸一滞,在他心中其实也一直没觉得林宗有多厉害。但现在看来,林宗好像比迪路还要猛啊。
一滴冷汗顺着鬼标的鬓角流下,在林宗身上他居然有种面对韩琛的感觉。
说一不二,心狠手辣。
突然,一阵手机震动的嗡鸣声打破了车内凝重的气氛。
“喂,琛哥。好的,明白。”
通话极其短暂,林宗扣下手机,从手套箱内拿出两把黑星手枪,递给傻强一把。
“泰国佬的船靠岸了,鬼标你带人去码头截货,傻强跟我进夜总会拿钱。办完事直接回老家,不要耽搁。”
傻强毫不迟疑接过手枪,正要拉开车门,就听见鬼标怒道:“凭什么我们去码头,你们去夜总会?”
鬼标梗着脖子,从兜里掏出手机,“我要问问琛哥,为什么这么安排。”
傻强放开抓住车门的手,乖乖坐好,他知道有好戏看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林宗身后的座椅靠背突然往后一倒,鬼标根本来不及反应,手里的电话就被撞飞了出去。
林宗身形如饿虎扑食,一拳砸在鬼标的胸口,将他轰倒在后排座椅上。
鬼标只感觉胸口一闷,整个人顿时陷入短暂恍惚,等回过神来,已经被林宗的膝盖压在了脖间,动弹不得。
“扑你阿母,你他妈的找死啊!”鬼标面色憋的通红,口中唾沫飞溅。
回应他叫嚣的,却是手枪击簧保险扣开的清脆声响,在密闭的车厢内格外刺耳。
林宗对着愣在一旁的傻强吩咐道:“把车窗升起来,电台打开。”
傻强像个乖巧的马仔,老老实实按照林宗的话做。
“你要干什么?!”鬼标瞳仁颤抖,不顾一切的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林宗的压制。
升起的车窗将外界的喧闹隔开,滋啦的电流噪音显得格外刺耳。
林宗将枪身贴在鬼标耳旁,毫不犹豫的扣响。
砰!!
巨大的声响让车窗玻璃不住震颤,座椅上一个黑洞冒着淡淡青烟。
刚才还猖狂无比的鬼标怔怔望着车顶,两眼空洞无神,一条血线从他的耳中缓缓流出。
“叫上你的人去码头,拿不回货,我第一个宰了你。”
林宗将手枪插回腋下枪袋,从容推开车门。
在一旁站街小妹缠绵拉丝的眼神中,林宗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衬衣,将外套扣好,对着傻强笑道:“走,我带你去玩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