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郊区,酷暑七月。
夕阳余晖遍洒大地,漫山遍野,一片金黄。
金辉下,一座大瓦房古宅,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留下金光璀璨的斑影。
红墙绿瓦,青苔处处,屋里终年不见阳光,昏暗潮湿,墙皮早已脱落,墙上凹凸不平。
潮湿腐臭的古宅内,陈淮怀抱着一幅老人的灰白色相片,倚靠在满是精致雕花的大床边。
双目无神,表情呆滞,宛如世间一片灰白。
相片中的老人头发花白,慈眉善目,勾起的嘴角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然而,她的笑却永远地定格在这一刻。
“奶奶,脖子还酸吗?力度够不够?舒不舒服?”
“舒服,奶奶舒服!”
……
“奶奶,你要好好养好身体,淮子以后要赚好多钱,我在城里给你买大房子。”
“好,奶奶等着!”
……
“为什么要打架?你要是出了事,你让奶奶一个人怎么办?”
“他们骂我没爸妈!”
……
脑子里思忆起与奶奶的星星点点,渐渐的,泪水模糊了陈淮的双眼。
从小双亲早逝的陈淮,是奶奶一手带大的,两人感情特别好。
然而此刻,子欲养而亲不在。
泪已流干,夜色深沉,黑暗中的陈淮不知道呆坐了多久,直到宅院外的大黄狗汪汪汪叫嚷,他才从思绪中醒来。
起身放下相片,陈淮给大黄狗弄了点狗粮,回身进了屋,继续收拾奶奶的遗物。
打开抽屉,一块白玉吸引了陈淮的注意。
玉牌精美通透,质地白润,脂度浑厚,优雅中带有几分古典美感。
正面一条若隐若现的龙纹,背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啪嗒!”
不经意间,鼻息一股暖流窜出,一滴猩红落在眼前。
“鼻血?”
陈淮愣了一下,可让他更意外的是滴在玉牌上的血竟然被吸了进去。
一阵心悸,吓得陈淮撒手扔了,可玉牌不仅没落地,反而化作一道白光,朝着面门飞驰而来,进入了他的身体。
陈淮意识进入一个色彩斑斓类似时光隧道的空间。
空间约莫百来平米,一片虚无宛如高速流转的光纤,正前方一扇若隐若现的大门。
抱着好奇作死的心态,陈淮推开了门。
白光一闪而过,一阵稚童的哭声却传入耳中。
“奶奶,哥哥为何还不醒来?”
“奶奶,丫丫饿了……”
“奶奶,丫丫好想爹爹和娘亲啊,呜呜呜……”
诡异的声音萦绕耳边,影像逐渐清晰,陈淮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古色古香的房间烛光摇曳,垂着床幔的大床边坐着一位身着深蓝色对襟衫的老妇人,老人脚边蹲跪着一名身着粉色比甲的小丫头。
小丫头五六岁左右,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四目相对,几个人同时愣住,时间和空气仿佛凝固一般。
“奶奶?”
模糊中,陈淮下意识喊出了声。
声音沙哑,脑袋昏沉,稍一动弹便隐隐作痛,宛如挨了一闷棍似的。
听见陈淮的话,老人泪流满面,满是褶皱的面容露出了欣慰的笑脸,小丫头更是扑到他身上,哭得稀里哗啦。
可是,直到影像清晰,陈淮整个人却是懵的。
老人虽然同样头发斑白,慈眉善目,可却不是自己奶奶。
而且,两人身着古装,明显和自己不是一个时代的。
眼光瞥向桌上的铜镜,陈淮抑郁了。
镜中的模糊身影五官清秀,脸色苍白,嘴唇干裂,面相没变化,一身白衣长袍,头包扎着,隐去了他的头发,白布隐约中若有血渍。
身体还是自己的。
可是,穿越了?
陈淮呆若木鸡。
“哥哥,你终于醒了…丫丫好害怕……”
“丫丫好怕你和爹爹娘亲一样,睡着了就不要丫丫了,呜呜呜……”
……
稀里糊涂的,陈淮怀抱着稚童,任凭对方纵情哭泣,直到小丫头哭累了,睡着了,身上的衣襟也湿透了……
茫然地抬头看向一旁无声落泪的老妇人,陈淮张了张嘴,那声“奶奶”终究没再出声。
“淮儿,你感觉如何?”老人用手帕轻擦泪珠,温润粗糙的手覆在陈淮手上。
下意识想要挣脱,可对视着老人充满希望的炙热目光,他犹豫了,心软了。
摇了摇头,支吾应付:“我…我没事。”
“好,没事就好。”老人坐直了身体,双手合十置于身前,闭目念叨:“上天佑我陈家!”
陈淮愣了愣,摇晃着沉重的脑袋道:“我…我的头好疼,我怎么了?”
“能不疼吗?”老人一声叹息,叹气道:“你啊,太冲动,本不该去找那方家晦气的,让人生生砸了脑袋,昏迷了三日,能醒过来已是万幸。”
顺势接腔,陈淮装傻充愣:“可…可是我好像忘了很多事情……”
“无妨,能醒来就好,忘掉的,奶奶慢慢告诉你!”
……
一个时辰后,陈淮听累了,陈吴氏喉咙也哑了,小丫头也醒了,相继离去休息。
躺在床上,陈淮目光呆滞,茫然无措。
此平行时空乃大魏王朝,彼时是永平元年。
永平帝即魏二世。
原主父亲陈卫平英勇善战,曾随先帝南征北战,辅佐先帝创下基业。
陈父作为有功之臣,官至从一品都统。
一时间,陈府风光无限。
奈何先帝爷早逝,陈卫平又因在皇子夺嫡中遭政敌陷害而身陷牢狱。
虽散尽家财且因前朝功勋保命,却被罢官遣回原籍,终郁郁而终。
陈母本体弱多病,遭逢巨变,也随陈卫平仙逝而去。
一家老小,彼时全仗老妇人陈吴氏操持。
奈何虎落平阳被犬欺,陈家不仅变得穷困潦倒,更有政敌为难。
回乡后的陈家屡遭刁难。
三日前原主气不过,与宁安县衙内方永聪起了冲突,被人砸破了脑袋,卧床不起。
若不是陈淮穿越而来,此间怕是再无原主。
满地鸡毛,陈淮止不住狂抓头发,头痛欲裂。
呆滞的目光投射在床顶,喜忧参半。
喜的是这是一个充满机遇的世界。
新朝初建,百废待兴,作为一名工科准毕业生,又见证了历朝兴衰荣辱,陈淮有太多展现才华的机遇,怎么都比呆在原世界当一名朝九晚五的社畜强。
忧的是这是一个危险的世界。
彼时的大魏朝内忧外患,朝堂上诸皇子夺嫡余波未了,党派争端不休,外有前朝余孽作乱,边境更有蛮夷滋扰,甚至妖物作祟。
没错,这世界有妖有魔亦有佛道,各方势力错综复杂。
作为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陈淮觉得自己是在作死。
“怎么办呢?”
陈淮开始怀疑人生。
“都特么手残,好好的去碰那玉牌做甚,碰就碰咯,还特么流鼻血……”
撑坐起来,陈淮碎了一口。
虽然平白无故多了个便宜奶奶和妹妹,可他更想念那间破旧的老宅,想念那里与亲奶奶度过的十多年平静时光。
“若是能够回去就好了!”
意念一转,白光闪现,陈淮魔障了。
那座散发着酸腐气味的古宅再现眼前。
墙体脱落的房间,墙面上的老式挂钟滴答滴答孜孜不倦的摆动着,距离上次穿越时间只过了一秒。
灰尘仆仆的座椅上一张旧报纸,《江城都市报》几个大字赫然纸上,年份是2022年。
“卧槽!”
陈淮惊讶地蹭一下站了起来。
他居然又穿越回来现代。
惊喜交加的陈淮刚骂了一句,脑子里再次浮现玉牌的景象,下意识喊了声:“回去!”
结果,他又重新出现在雕花木床上。
相继试了几次,陈淮已经由震惊转变为惊喜。
只要一个念头转换,他就能将东西挪入玉牌空间,继而可以带物自由穿越两界。
两界的时间是流逝的,穿越落点却是固定的。
陈淮觉得,自己的人生或许将从此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