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面对的是自己
威森加摩联合巫师会的3号审判厅里座无虚席。一群身穿红衣的巫师正襟危坐,面目凝肃地翻阅着《魔法儿童学前教育与保护议案》。魔法部长坐在一个高高的宣讲台上,脸色苍白,汗水一直从他的头发里滑落。
正对面的弗森迪尔席位上,坐着乌压压一片食死徒,他们穿着黑色的如法官一样的袍子,恭敬地簇拥着最前方的黑巫师。
那是个高瘦的男人,他前后左右的座位都没有人,最近的食死徒距离他足有六英尺。
他略显苍白的手里摩挲着一支骨色的魔杖,柔若黑雾的袍子静静垂落。他有种致命的优雅,脸却像是曾经烧毁了又凝固的蜡像,但这黑魔法留下的痕迹无损他的威严。
那张薄而又薄的嘴唇紧紧抿着,腥红的眼眸思索地滑过对面的威森加摩们。他的魔法与他的目光一起,无声地透着恐惧入骨的威胁。
那是黑魔王。
他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必说,就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但邓布利多不在此列。他停了下来,锐利的蓝眼睛透过那半月形的镜片盯着对面的男人。
“魔力暴动频繁的小巫师将必须接受魔法部指定的巫师监护人,并每天送至‘萨福尔特’托管所接受必要的学前教育,‘萨福尔特’必须常驻圣戈芒医师,提供一日三餐与学习用具。”
“汤姆,你想教这些孩子什么呢?”邓布利多一针见血地问。
“魔法部指定的监护人……”康奈利·福吉只觉得嘴巴发苦,“这,目前并没有这个部门。”
“魔法界的历史,时事,魔力暴动问题,以及适当的照顾和调理。确保他们在去霍格沃茨之前,有个健康的体魄。”伏地魔轻声说,对邓布利多嘴巴里那刺耳的名字不甚在意,“别担心,我亲爱的部长,很快就会有了,食死徒和凤凰社永远不介意提供帮助。”
但他的魔法暴露了他的愤怒,空气里尖锐的嘶嘶声在邓布利多身边威胁地响着。
但老巫师不介意,也不曾迷惑。
“我能假设,食死徒不会伤害这些孩子吗?从身体到精神?”威森加墨里,一个红袍巫师颤巍巍地举手。他的声音也是颤抖的,却十分坚持。
伏地魔注视了他一会儿,那老人吓得快要晕过去。忍住不啜泣就已经是极限了。“请,请您回答我,阁下。”
“这一点,我能承诺。”他的语气轻柔,那话是带着魔法的,如一条蛇一般钻入了提问者的脑袋,对方的脸色刹那间苍白如纸,但他忍住了,没有尖叫,因为另一股风盘旋了一圈儿,打散了这份力量。
伏地魔无趣地啧了一声,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破了他的魔法。
“我们必须这么相互攻击下去吗,邓布利多?你和我都清楚,这法案的意义,你甚至明白它从哪里来。那里面的条款你不熟悉吗?你甚至亲眼见过——”
“那么,哈利·詹姆斯·波特,这个孩子,也在你的承诺范围之内吗?”邓布利多打断了他诱惑般的耳语,冷硬地问,“鉴于你这上面提到了全英国。”
伏地魔弯曲了抓着魔杖的手指,仅仅听着这个名字,他就感觉到身体里刺痛灵魂的伤痕传来一阵阵惨痛的灼热,胸口处传来另一股深邃冷厉的力量,镇压了这严重的伤势。
这提醒着他的失败,提醒着他世界上存在着一个真切的死敌。他哀嚎的日日夜夜,都在铭记着这份礼物,他不能碰触哈利·波特,连听到他的名字,都会被唤起这样的诅咒。
波特……
他从未如此憎恨谁,也从未如此想杀死谁。
黑魔王极力克制住想要甩一打钻心咒到这张老脸上的冲动,“是的,正如我几年前说的,邓布利多,我不喜欢重复我说的话,你却让我例外——”
他的脸色冷漠起来,腥红的双眼闪过克制的暴怒:
“黑魔王不惧挑战,那个男孩儿,救世主,我会等他长大,你可以一直保护他,我不在乎。与其说这是预言,我相信它更是一种对我的羞辱。”
“以及,我会用血清洗它。”
“所以,是的,你有我的承诺。我、以及食死徒的行为依旧会遵循这份法案,没有例外。”
威森加摩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邓布利多注视了他良久。
“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伏地魔露出残忍的笑容,当那小子成年,他会亲手将那双眼睛里的光熄灭,亲自将他的尸体带给这张老脸,如果对方还能活到那个时候,他会好好欣赏。
那可怕的愤怒与杀意,让食死徒们纷纷低头,本能地捂住左臂,那里,黑魔标记在燃烧。
在空气被紧张所撕破焚毁之前,3号法庭的门开了,两队人快步走了进来。然后又很快散开,黑袍子去了食死徒那里,躬身向黑魔王低声汇报。
两个傲罗来到了威森加摩席上,坐到了邓布利多的身边,低声说着德斯礼一家发生的事情,他们重点提到,食死徒的行动队伍,比他们所有人都提前了半小时的事情。
邓布利多已经从金斯莱·沙克尔的脸上看出了些许端倪,但这些消息依然让老校长吃了一惊。
“部长先生,我们收到了一则消息,关于哈利·詹姆斯·波特。”最后只剩下一个年轻的,脸上有雀斑的傲罗。福吉的脸都黑了,这是他的人。
他硬着头皮说:
“今天下午三点五十分,小惠金区女贞路检测到五级重大魔力暴动,持续十五分钟。但行为人所在地点、名字被魔法匿名,包括在场的麻瓜,也都处于保密范围。”
“魔法部只检测到暴动等级在五分钟内迅速升压,从一级持续到五级,维持七分钟后,压力平稳下降,最终回到一级。”
“就在我们准备记录的时候,保密魔法解除了。”
尽管凤凰社和食死徒都得到了汇报,但绝没有这么详细。
威森加摩席上传来嗡嗡的议论声,五级威胁,这已经是能杀死巫师的危险等级,巫师界已经有多年没有出现过,而上次出现还是在美国魔法部,他们的脸色白了,下意识地看向邓布利多。
“想必,魔力暴动的,是波特,对吗。”伏地魔嗤笑一声,充满恶意地盯着白巫师领袖,“我们应该期待什么呢?一个默默然?”他理应幸灾乐祸,但更多的愤怒席卷了他,这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哦,是的,他当然要愤怒。
波特打败了他,哪怕是莉莉·波特给予的保护,也算在内,黑魔王不屑对自己玩这种文字游戏。那男孩儿胜了,这就是事实。他预备平等相看的死敌,他准备了好几份大礼迎接的死敌,巫师界难道不应该感恩戴德地照料吗?
他们怎么敢?
老人盯着自己的手指,哑然无声。
空气里寂静得让人心慌。
年轻的傲罗也很慌。他不敢打断黑魔王的话,他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他求救的目光看向威森加摩,收到了此起彼伏的摇头示意,急切地。
他听从了这个建议,并无比庆幸。
“默默然……?”康奈利·福吉呆滞地重复这个词,那是何等可怕又可悲的生物,但哈利·波特,不!“邓布利多,这是怎么回事?”他求救似的看向默不作声的老巫师,难以置信,“那男孩儿住在他亲戚家,怎么会?”
“麻瓜亲戚。”黑魔王身边汇报完的食死徒,在他的主人示意下高傲地补充,“极度厌恶魔法,极度恨着他的,血缘上的亲人,原谅我,我们不得不忍住恶心读他们的记忆。那男孩儿住在碗橱里喊救命——我确信那不是恶作剧。”
威森加摩席上传来一些隐约的惊呼。
伏地魔轻声冷笑。“如果那男孩儿注定要成为这样可悲的东西,我愿意给予他慈悲的死亡。那会更好一些,不是吗?”
很多人在看阿不思·邓布利多,他终于抬起了头,平静地注视着坐立不安的年轻傲罗,他的面容好似一瞬间苍老了很多,但他的语气依旧很平稳。
“请继续,先让我们听完这则消息。”
年轻的傲罗顿时感觉压力山大,他受宠若惊地点点头,“好吧,先生。那么,我刚才说到哪了。”他结结巴巴了一会儿,康奈利·福吉都替他着急,然后才找回了自己声音:
“庆幸的是,之后魔力源的压力一直很平稳,我们抵达的时候,波特先生已经离开了。如果那些麻瓜的记忆正确……”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干涩,“波特先生的确在那短暂的十五分钟内出现了默默然的情状,但他终止了转变,并将默默然逆转回了魔力。”
这信息量简直是爆炸性的。
三号法庭寂静了一瞬之后,嗡地一声炸了。威森加摩席位上的圣戈芒魔法医院院长莉迪亚·雷尼失态地站起来,“这,这不可能!”
“肃静!”康奈利·福吉敲着锤子。但这无济于事。
千百年来,默默然一直是巫师们的噩梦,圣戈芒有专门的科室负责这类治疗,但依旧没有切实的办法。邓布利多僵硬了半晌,才终于眨动了眼睛,颤抖着深呼吸一口气。
“那么,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他听见自己浑厚的声音刺穿了喧闹的法庭。
威森加摩的巫师们安静了下来。
“这也是我所关心的。”伏地魔似笑非笑地说,猩红的目光压迫下,年轻的傲罗竟然没有颤抖,仿佛他从未知之处汲取了某种勇气。
“请让我把最后一点说完,”他微微欠身,语气敬服,“波特先生不但从默默然恢复,他还召唤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守护神,他骑着它,现在大约已经到了约克郡。”他微妙地讽刺说,“偶发逆转小组已经赶过去了——虽然我很怀疑按照守护神的速度,他们究竟能做什么。”
这再次掀起了一场惊骇。
守护神只是一个咒语,它不是一个真实的生物。它不够健壮也不够持久,稍有不注意就会消失。更不用说它的肉身并不是真切能摸到的东西。
否则人们为什么会忍受门钥匙呢。
但这些常理到了哈利·波特这里,似乎就变成了废纸。
“足够了,沃利·莱德贝特,你去通知傲罗,密切关注那男孩儿的位置。”康奈利严厉吩咐,“让守护神上去交涉,说服他降落下去。”
年轻的傲罗眨了下眼睛,傻傻地问:“那如果他拒绝呢?”
康奈利·福吉气呼呼地瞪着他。
“那就在他旁边伴飞,扮演流星雨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