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朱载坖和高拱去了户部衙门要钱,朱翊镒也跟着去了。
本来朱翊镒要跟着去裕王是不同意的,不过高拱却同意,高肃卿觉得这个世子跟过去有些不一样,出去见见世面也挺好。
至于李春芳,这货借口衙门有事,并没有跟着一起去。
几人很快来到户部衙门,不过户部尚书鄢懋卿不在,只有户部左侍郎刘启仁坐值。
高拱跟刘侍郎说明来意,刘侍郎面露难色。
“王爷,这事得鄢尚书定,下官做不得主,您改日再来吧。”
朱载坖闻言,心中虽有些不满,但也无可奈何,他虽然是王爷,但在严党把持的户部他这个王爷也没人敢买账的。
鄢懋卿可不是好相与的,上次有个经历司的主事看不过,做主给裕王批了三千两银子,结果这好人现在还在贵州教土人种地呢。
而且更可笑的是这三千两银子的审批权限还在那主事的权责之内。
自那以后,这户部便再没有人敢跟裕王通融了。
裕王也不想为难这刘侍郎,便要领着高拱等人回去。
高拱却不是善茬,当即便与那刘侍郎争辩了起来,刘侍郎自然知道这高肃卿的脾气,也不与他撕扯,自坐在桌案后面看公文,留高拱自己在那里骂街。
高拱碰上这么一个滑不留手的官油子,骂了一阵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了,留下恶狠狠的一句话,便准备跟裕王走人。
就在这时,只听“哐啷”一声,高拱身边一个身影猛然窜了出去,随后一声大喊。
“麻痹,给钱!”
高拱是见过大场面的,不过此时也愣住了。
只见朱翊镒一手抓着那刘侍郎的衣领,一手把刀架在了他的脖颈处,恶狠狠对那侍郎道。
“别他妈装糊涂,赶紧给钱,王爷的钱你都敢拖着,这大明还姓不姓朱?”
刘侍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他没想到一向唯唯诺诺的裕王竟然还生出这么一个火爆儿子,一时愣在当场,半响说不出来。
“装他妈什么孙子,赶紧给钱,不给我真剁了。”
说着朱翊镒耍了一个刀花,一刀砍在那侍郎的太师椅上,吓得那侍郎一个哆嗦,差点滑倒桌子底下去。
“好好好,经历司!经历司人呢?抓紧去找李主事,给王爷发俸禄!”
户部的几个小吏也被这一幕惊住了,娘来,在户部里劫持侍郎要钱,这大明开国两百年,这景可不多见,一个个愣在原地也不敢上前,被刘侍郎吼了几嗓子,这才反应过来,去找人的找人,去报信的报信。
一会儿工夫刘侍郎的公门前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经历司主事颤颤巍巍的写好了公文,几个小吏便抬了银子来。
“点一万两银子,其他的别动。”
朱翊镒吩咐跟来的侍卫搬银子,随后将刀收了起来,拿起那公文递给了瞠目结舌的老爹。
“父王,您的俸银户部批了,咱走吧!”
高拱这时也反应过来,拉着魂不守舍的裕王赶紧出了户部衙门。
等到了棋盘街,裕王这在回过神来。
“镒儿,你昏头了,怎能这样要银子呢,这跟抢有什么分别?”
随后又对着高拱道:“高师傅,这可如何是好啊,皇上要是知道了咋办,没准这会儿老头子已经知道了。”
高拱这时却不慌,反而笑着对裕王直道恭喜,弄得裕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本王何喜之有?现在都火烧眉毛了,没准老爷子都点锦衣卫来拿我了,高师傅你就别开玩笑了。”
见朱载坖真的有些慌,胖胖的脸上一层的汗,高拱也不再打哑谜。
“殿下,世子有勇有谋,大才啊,您这太子之位又多了一份保障。”
朱载坖闻言,还是有些不明白。
高拱见状心中这个汗啊,这裕王哪哪都好,就是在朝争方面没多少建树,还不如他这个十岁的儿子。
“殿下,世子有观人之术,知道刘侍郎左右为难,既不敢得罪严党,也不敢得罪您,只能静坐挨骂,于是世子出手果断,威逼刘侍郎,刘侍郎也乐得有个台阶下,便将银子批给咱了。”
高拱略一解释,朱载坖这时也明白过味了,怪不得这刘侍郎马上就批了银子,原来是这样啊。可他还有一点不明白,于是又问。
“高师傅,镒儿为嘛只拿一万两银子呢,剩下那些咋不拿?”
“殿下,这便是世子的高明之处了,您知道,这刘侍郎的批驳权限就在一万两,咱多拿了,可就真的成抢了,现在咱有刘侍郎的公文为凭,就算官司打到御前,严党也拿不到咱的把柄。”
朱载坖闻言,这才全都明白了,转头看向儿子,突然觉得这儿子咋似乎一下子就长大了一般,这权谋之术都快赶上他爷爷了。
当即,朱载坖高兴的招呼众人回府,还让人去请李春芳,有了银子,自然要好好款待一下他的班底。
傍晚,李春芳带着一个中年男子进了裕王府。
帅,真帅!好像一个明星啊?
朱翊镒第一眼看到那男子便是由衷的发出感叹。
此人便是张居正,时任右春坊右渝德兼国子监司业,是朱载坖的侍讲官。
众人分宾主落座,裕王妃李氏一会儿就张罗了一桌好菜。
一下午的时间,朱翊镒在户部的事迹这时早就传遍了六部衙门,张居正正是听说了这事,这才跟着李春芳来看看这传闻中拿刀抢劫户部的主。
“王爷,世子有些孟浪了!”
吃了一盏酒,李春芳先开了口,不过跟高拱相反,这李春芳上来就斥责了朱翊镒。
“户部衙门怎么能动刀呢,这样一闹,殿下本来有理现在也变得无理了,下午整个棋盘街的衙门都在传这事,说王爷养了个武夫,小小年纪就敢对士大夫动刀,以后还了得,更有甚者,还说王爷失于管教,说王爷望之不似人君呐!”
“呸!”
高拱是个急脾气,正喝着酒呢,还没等李春芳说完,一口痰便啐在了地上。
“棋盘街那些人懂个屁,六部衙门严党的人占了一多半,他们嘴里能喷出什么好话,不要管他们。”
高拱虽是这样说,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便又看向张居正。
“叔大,徐阁老知道这事了吧?”
张居正微微颔首。
“老师下午便知道了,不过只是笑笑,并没说什么,倒是刚才下值的时候严阁老去了宫里。”
高拱闻言,心中定了不少,至于严嵩这老货进宫,倒也没什么,嘉靖虽不大见外臣,但耳目众多,肯定早就知道了这事。
严嵩今年八十了,心眼跟脸上的老人斑一样多,不可能自降身份跑去告一个十岁的娃娃,他真要这么做,那他就不是严阁老了。
就是裕王有些惴惴,总觉得这事没完。
果然怕啥来啥,几人觥筹交错间,忽有王府太监来报。
“殿下,圣上传旨让世子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