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不久后,马车终于到达目的地。
眼前的建筑物建立在山顶之上,四周草木丛生,唯有通往建筑物内的道路显而易见。
——白马寺。
看着悬挂在外面的匾额,不用多想就知道,这儿是一座寺庙。
下马车后的顾展眉,一改方才的活泼。
收敛笑意,行为举止表现端庄。
表现出的气场,无论如何都很难相信,她如今不过才及笄之年。
“今日,是我母亲忌日。每年我都会前来白马寺,为她烧香祈福,”顾展眉语气淡淡,听不出太多悲伤。
“我娘尚有身孕时,偶遇一算命先生,说她流霞犯命,容易有产厄、血崩之灾。”
“事实也的确如此,我娘因产厄之灾,不幸身亡,唯一要说幸运的,便是她拼尽全力将我生下。”
“后来,我于六岁那年遇见了一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要去了我的生辰八字,不一会儿便神情严肃的给我批了八个大字——‘命比纸薄,不过二八’。”
边说着,边往里走。
听上去只是简单陈述,可江绝却从她的语气中,感受到无力反抗的命运感。
有人不信命。
而顾展眉却是因为母亲的经历,格外相信。
江绝想要宽慰她,算命都是封建迷信,当不得真。
但想想,还是作罢。
这样的思想太过超前,顾展眉肯定难以接受,便换了个说法:“姑娘可知,算命有三不算?”
顾展眉未曾听闻,自然好奇:“哪三不算?”
“不算死人、不算老人、不算孩童。”
答完,江绝看了一眼顾展眉的生命条,不出意外可是能活到花甲之年!
从普通人的寿命来看,已是长寿。
江绝接着清了清嗓子,补充:“这算命先生把规矩都破了,自然当不得真。况且同年同月同时生的,也不会只有你一个,难不成都是‘命比纸薄,不过二八’?”
这样说……似乎挺有道理?
顾展眉若有所思点点头,似乎从中得到了些许宽慰。
走着。
忽然,顾展眉停住脚步。
“江公子,桑姑娘,展眉需先前去禅房拜见主持,二位可否先随意闲逛片刻?”
“自然。”江绝颔首。
顾展眉默默点头回应,旋即转身往一旁曲径通幽的小路走去。
待其离去,桑榆看向江绝,好奇:“易学乃是天玑谷弟子专长,师兄莫不是什么时候,还去偷师学艺了?”
“方才那些,当然是我瞎编的。”江绝摆摆手,“比起天命难违,我始终相信人定胜天。”
人定胜天……
桑榆细细咀嚼着这四个字。
若是人定胜天,是否就意味着,她有机会逆天改命,突破金丹,追求长生?
如此,哪怕不能与师兄在一起,也能长长久久。
正思索着,附近传来一声惊叫——是顾展眉的声音!
“走,先过去看看!”
江绝不多做迟疑,急忙往小道深处跑去。
桑榆见状,连忙紧随其后。
……
等到了一片竹林。
紧接着,就看见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有一间茅草屋。
门口处,站在浑身止不住颤抖的顾展眉。
她到底看见了什么?
江绝赶忙上前一探究竟——
只见地面上,躺着一名身披袈裟的白胡和尚,应该是白马寺的住持。
张大嘴,瞪着双眼,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
再一看,住持脑袋下方不少血迹,不过似有凝固的迹象,就说明距离死亡已过去了有一段时间。
凶手,绝不可能是顾展眉。
江绝很快就得出这一定论。
然而,叫声吸引来的不止是江绝和桑榆,还有白马寺的其他僧侣。
闻声赶来的数人,看见此情此景,心里自然有所误会。
不等了解事情大致,就有人指向江绝等人质问:“你、你们到底为何要对住持如此!”
江绝白了他一眼:“你把仵作找来,就清楚人到底是不是我们杀的。”
如此从容不迫应对的模样……
再加上僧侣中,也有对顾展眉有所印象的人。
心中权衡一番后,僧侣中模样最为年长的监寺站了出来。
先是道了声“阿弥陀佛”,方才进入正题:“老衲观施主正气凛然,自然不像造下如此杀孽之人。方才这名弟子太过鲁莽,出言让施主不快,还望施主见谅。”
江绝撇嘴:“你都这么说了,我要是不见谅岂不是显得我气量小?”
“……”监寺顿时被噎住,只好转移注意力。
随便指了一沙弥,让他前去报官,好找来仵作。
不多时,就有两名身穿官服的巡捕,与一名身着灰衫的仵作来到现场。
巡捕二人负责向最先发现情况的顾展眉询问,仵作则小心翼翼的对住持遗体检查。
“死亡时间推算,是在半个时辰左右。”
“后脑勺有钝器挫伤,从出血量来看,应该是致命伤……嗯?可是,为何这脖子上会有齿印?”
仵作奇怪。
奇怪的不是脖子上有齿印,而是这齿印的形状不像是人齿那般,排列整齐。
更像是动物的。
搜寻记忆,仵作觉得,最能对得上号的,应该是蛇类齿印。
虽说这间茅草屋是在竹林内,但房屋附近种有白芷。
此药材有驱蛇功效,蛇类无法靠近,自然不可能有蛇溜入房间。
除非……
“难道说,是蛇妖?”仵作小声嘀咕。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齿印是为了混淆视听特意弄出来的?”
“嗯,不无可能。”
仵作觉得很有道理,忍不住点头赞同。
忽然,仵作顿住。
似乎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连忙转头看向方才出声的少年,只见对方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仵作沉下脸:“难道说,你方才碰过尸体了?”
“这倒没有。不过尸身所散发出的鱼腥味挺大的,我之前站门口都闻见了。”江绝状似无意的说着,这倒是给仵作提了个醒。
修真者的五官六感会被强化,自然比寻常人更容易闻见气味。
此时,仵作虽不清楚江绝修真者的身份,但听见他闻见鱼腥味的时候,自然觉得奇怪。
为了一探究竟,便俯身凑近闻了闻——
果然!
在住持身上,闻见了一股淡淡的鱼腥味!
这一发现,令仵作一改方才的态度,还连忙行礼向江绝赔了不是。
“公子一番话,真是令人茅塞顿开!我想,或许已经可以推算出,行凶者到底是谁了。”
“这么快?”巡捕二人面露惊讶。
仵作点头解释:“有些事情,实则并不复杂。方才这位公子提了醒,说是从住持身上闻见鱼腥味……出家人不食荤腥,因此这鱼腥味,自然是跟身上带着鱼腥味的人见面后留下的。”
那么——
答案,也就显而易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