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罡斗一上来并没有说产品本身的事,而是围绕“灯饰城”说了不少,按照他的意思,准备打造一个集各类产品于一体的纯灯饰卖场。而当苏清石问起当前的进展时,刘罡斗却不直言,只顾聊着心中愿景。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苏清石听到一个地方——
深州。
这是时下中国最著名的城市,也是最具拓进与活力的城市,一座不见太多历史、尽是展望未来的城市,很多城市符号满载整个国家的期望,开始昭示出“中国崛起”的主题。
对个人而言,那是一座梦想之城,投资客、淘金者、打工人走进那里,满怀对财富的强烈追求,带着一种乌托邦式的沉浸。
一旦走入、满目如斯,仿佛与过去的一切告了别。
这里,正是刘罡斗打算闯荡的地方。
除了对那座城市的遐思,苏清石自然想到了灯饰行业,若有一双可以俯瞰的眼睛,便不难发现,中江、佛江、东江的灯饰产业正如三个中心,辐射在一省之内。而最具开放的深州,一无老牌灯饰厂,二无抢眼的新兴灯饰厂,更重要的是,那里的市场前景堪称恢宏。
“三天一层楼”的奇迹被媒体反复提及,这是基建的神话,并在今年年初,土地有偿使用的法规在那里正式出台。
通俗点说,土地拍卖的时代,开始了。
当土地能够被交易,各类资金注入土地之上,所能演绎出的景象是无法想象的,楼宇、地标接连拔起,繁华锦绣为时代背书。
有人说,一个地方的繁华程度,只需看它夜晚灯火的密集程度。按照这个逻辑,土地拍卖的开启,何尝不是属于灯饰的新时代呢?
雷石灯饰赶上了这个开头,未来十年或是黄金时代,随城市发展、强自身品类,不由得让人联想诸多。无论是自建渠道还是中间渠道,让更多产品走进市场才能从根本上打开局面,有可观的量才有知名度的诞生。
其实刘罡斗没有必要向自己说这么多,南镇厂商并无什么地域限定机制,在哪里卖灯是经销商说了算。
他之所以又讲前景又说地域,苏清石听得明白,无非是给自己更足的信心,因为放眼这中江灯节三十六馆,唯一一处可以尝试先赊货的,只有苏清石这里了。
刘罡斗的嘴像抹了蜜一样,“苏哥,你来坐中军,冲锋陷阵交给我就是!再说你得有更多新的路子,天南海北遍地开花才行!你放心,我只代理你的灯,你做多少种我卖多少种!”
见苏清石不语,刘罡斗赶忙又说:“你给我一批货,我很快就能缓过阳来,今年有一家店,明年就有不止两家店。而且四海之内我多有兄弟,到哪都有个照料,深州这片我揽了!”
刘贵已经做了很长一段时间隐形人了,他虽然看好灯饰,但对刘罡斗这个人,他一根指头都瞧不上。
甚至他觉得苏清石中了套,对方不知刘罡斗的黑历史,所以这些话听来最多只是吹嘘,性情使然。他更是在想,之所以有什么深州,因为他在中江早已臭名昭著混不下去了。
“那你打算先拿多少货?”苏清石问了出来。
刘罡斗早有盘算张口便道:“吊灯来上一千,壁灯的话三千吧。”
刘贵大吞一口唾沫,他算了算货值,我的亲娘,加起来五万都不止!
要是生意上出什么岔子,苏清石只会找到自己头上,到那时就算把五金店兑了都填不上。片刻之后,场面突然暴躁了起来,刘贵捏住刘罡斗的耳朵就往外拽,刘罡斗挣脱,双眼陡然攀上血丝,但却一语不发。
两个人站定如桩,刘罡斗满满的心思都在苏清石身上。或许是心怀倾向,所以觉得很聊得来,亦或是年纪相仿各见几分锐意,刘罡斗不仅觉得事情有戏,还让内心的张望更宏大起来。
“没问题,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苏清石并没有想真出了问题找你老刘算账,他只是觉得这不是一条难走的路,刘罡斗要是骗货,万不至于拖家带口给以后找个线头,空手套白狼没有搭上交情的道理。神棍的样子,应该是黑墨镜圆顶帽、假名字假籍贯、张嘴股份改革闭口机器时代的老泼皮。
“元旦过后,我把货放在南镇仓库,接下来具体还有什么事,我们到那时候再谈也不迟。”
这话一出口,场面出奇的静默,刘贵惊容满面,刘罡斗则暗暗攥拳。
事情至此,苏清石发觉刘贵并非欲拒还迎,而是根本就不想让刘罡斗走这条路。背后到底有哪些事,苏清石无心多想,对一个灯饰生意人来说,有人镇场子、有人通路子,生意无需念家的经,只要能同行共闯,抓住这点便足够了。
走出雷石灯饰,刘罡斗抱着胳膊快步向前,再也不看身后的刘贵。充斥在内心的念想,让他漠视了很多身边事,无数从前多年的充盈在此时变得不值一提。
走得远远之后,他还是回过头来,望向雷石灯饰的灯牌。认可这两个字从没在自己的生命里出现过,当然这怪不得别人。
重要的是,当他决定换个活法的时候,有个素未谋面的人觉得自己还能行。
一个跋涉在泥淖里没有一滴净水的人,有五万货值起家,刘罡斗珍视这样的运气。苏清石的样子更让他无比深刻,那道眉宇间的炯烈与自若,透着一种坦定的气劲,让刘罡斗看到那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信任二字。
风在攀、云在昂,每一双尘沙无染的瞳孔,都在不知不觉间走向一城一府的遮蔽,人们习惯于把这称为成长。
若是风电究其响,我当雷霆以报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