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天色近晚,下得马车,柳湘莲向车夫关山道谢,便转身进了小院。
“你回来啦!”方白坐在院中石凳上,头上系着白色抹额,面色还有些苍白,正在一针一线做着女红,见到柳湘莲便高兴地上前迎接,伸手很自然地接过了他手中药箱。
看到这一幕,柳湘莲心里暖暖的,两世孤儿的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白姐姐,我回来了。”柳湘莲笑道,看着方白手中织物,有些惊奇道:“白姐姐还会做女红?”心里却是不由自主浮现起一幅画面,方白头戴玉冠,身作长袍,一副浊世佳公子打扮,正在灯下贤惠地缝补着衣服。
不知柳湘莲心中所想,方白连忙将双手藏到身后,娇嗔道:“你什么意思嘛,人家也是女……女孩子,怎么就不能做女红了?”话没说完,脸上已浮起红霞,眼中水波粼粼,活这么大,大概是第一次自称女孩子吧,方白羞得不能自已。
见到方白这羞怯的小模样,柳湘莲也是看呆了眼,暗呼妖精,忙转移开视线,正色道:“方大哥饿了吧,小弟这就去给你做晚饭,吃完饭还有事情与你相商。”说完,不顾方白愕然的神情,一溜烟跑进了厨房。
方白俏脸涨得通红,眼中含羞带恼,小手将手中的手套扭来扭去,最终狠狠跺了下脚,转身回屋去了。
厨房里,柳湘莲暗自反省,柳湘莲啊柳湘莲,你怎么能对大哥起野心呢?真是个畜生!
正在柳湘莲平复心绪,准备食材的时候,突然,他眉头一皱,神色凝重起来,加强后的听力让柳湘莲听到一队人马正在靠近他家小院,一、二、三……九、十,竟有十匹马,还有一辆马车!
柳湘莲可不会天真的以为是来走亲访友的人,下意识警戒起来。果然,哒哒哒的马蹄声逐渐靠近,最终在院门前停了下来。马匹粗重的呼吸声中夹杂着几个沉稳绵长的气息,都是好手,特别是为首两人,怕是不逊于方白手下的贾姓大汉。柳湘莲心头一沉。
“笃笃笃~”沉闷的敲门声传来,柳湘莲摸了摸衣襟,走了出去。
小院里,张伯一边应着声,一边走向院门,柳湘莲见正房房门打开,方白脸色苍白出现在门后,俏脸上满是凝重和决然。
“快回去。”柳湘莲做着口型。
方白不为所动,只是淡然一笑。
见此,柳湘莲心头微恼,大步走上前去,低喝道:“听话!”一把拍在方白翘臀上。方白如遭雷击,踉跄退后两步,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随后,柳湘莲便在方白惊愕的注视中迅速关上了门。
门内,方白面色呆滞,翘臀酥麻,此刻却也顾不得了,因为张伯打开了院门。
门口一行十人,为首之人,头戴中官帽,身作麒麟服,腰缠犀角带,中量身材,面白无须,脸上带着些傲然。
见此,柳湘莲眉头微皱,心中划过许多念头,最终决定静观其变,他不信林如海会出卖他。
“你,就是柳湘莲?”为首之人开口了,声音略显尖细。
“正是在下,不知公公何事造访?”柳湘莲暗自戒备的同时,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种传说中的生物,卖相倒是不错,没有像一些影视作品里面那样人厌狗嫌。
“咱家姓曹,乃是东厂厂公夏公公下属。”为首太监先是自爆身份,随后压迫的视线紧紧盯着柳湘莲双眼:“听说你有一种神药,治疗创伤有奇效?”
“曹公公是从何处得知?”本来听到东厂二字,柳湘莲心中一阵紧张,双手暗暗蓄力,最后听明来意,却是一阵疑惑,同时心生怀疑。
自己的消炎药,有两个版本,一个是给庞衡、黄仞等人用的大蒜素,制作简单,效果差,自己也没有想过要保密,而后者,只有方白和林如海一家知道。
不对,童姓老者和贾姓大汉也都知道,再想到方白的伤势,柳湘莲心中了然。
“哼,你无须多问,只管回答便是。”曹公公挥袖道。
见此,柳湘莲也是淡淡道:“没有了,家传神药,只有一瓶,已经用了。”开玩笑,自己虽还有存药,但那是给林妹妹和贾敏留的,凭什么交出来。
“哼,你这说辞骗得了别人,却是骗不了我。”却见曹公公冷哼道:“夏公公在京中多年,以他的身份,也从未听说过有如此神药。再说了,即便按你所说,理国公炼得四十九瓶神药,用去四十瓶,只剩九瓶,你祖上区区一个三房,如何能分得两瓶之多?咱家劝你想好了再说!”
听闻对方所言,更加印证了柳湘莲的猜想,只是没想到他竟是有备而来,这下可不好糊弄了。
可一想到林妹妹,柳湘莲顿时有了莫大的勇气。
“这不过是曹公公一厢情愿的猜测罢了,我这里,确实是没有了。”
见柳湘莲油盐不进,曹公公冷哼一声,神情残虐,冲身后吩咐道:“张百户,咱家怀疑此人与昨日夏公公遇刺案有关,将他拿下收监。”
“是!”只见一着明光铠之人抱拳应是,使了个眼色,身旁两个番子便走上前来,手里提着一副镣铐。
“住手!”就在这时,院内传来娇喝声,柳湘莲回头一看,果然是方白,正神情冷漠的站在院中。
这个蠢女人,真是欠收拾,柳湘莲暗恼,看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你是何人?”见到方白绝世容颜,曹公公却升起一股厌恶之情。
“我正是……”“她是我姐!”还不待方白回答,柳湘莲当即厉声打断道。
似是被吓了一跳,方白楞了一下,还想说什么,却被柳湘莲一个凶恶的眼神吓得闭上了嘴。他敢凶我?饶是场合不适宜,方白心中仍然升起一股愤懑,还有一股委屈。
“那正好,一并带走。”曹公公也不管两人的身份到底如何,反正都要落到他手中。
人群中立马又有两个番子提着镣铐走向方白。
“我看谁敢动手!”就在这时,柳湘莲暴喝道。
“怎么着,你敢反抗?”曹公公冷笑道。
柳湘莲深吸一口气,面色狰狞道:“前明末年,异族入侵,神州陆沉。先祖理国公追随太祖皇帝,起兵于微末,追亡逐北,历经九死一生,重复汉家江山。太祖曾指天地誓曰:‘有周一朝,尔等与国共休戚,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如今不过百年,先祖英灵尚在,区区阉宦,安敢辱我国公府嫡亲孙女!”
“你!”一股邪火窜上脑门,曹公公手指着柳湘莲,颤抖着说不出话,面色一阵青紫,半晌,方恢复正常,只是眼中掩饰不住的恨意,从来没有人敢当面呼自己为阉宦,从来没有!
“好,先不拿柳氏女,把柳湘莲给我拿下!”
两个番子恶狠狠上前,就要拿住柳湘莲。
“慢着,你看这是什么?”就在方白忍不住要动手之际,柳湘莲却从衣襟中掏出了一块对牌,高举身前。
说实话,柳湘莲心里也有点没底,林如海只是说在江南之地,遇到麻烦尽可出示此物,不知道东厂有没有包含在内?不过想到昨晚关山对东厂番子呼来喝去,似乎是有用的?
只是这块令牌地效果却出乎柳湘莲的预料。
“梅花卫?!”看清对牌的瞬间,曹公公瞳孔瞬间缩小,尖声叫道。
“这对牌你从何得来?”曹公公死死盯着柳湘莲,眼中充斥着弄弄地忌惮。
“这是你能问的吗?”见到果真有用,柳湘莲心中大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冷声道。
“哼,我们走!”曹公公冷哼一声,心头却有点犯虚。
见曹公公一行灰溜溜离去的背影,柳湘莲不由冷笑一声,心中却升起了对权势的无限渴望,古人诚不欺我,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方白小跑过来,脸色惊奇又复杂地看着柳湘莲,又打量着他手中的对牌,好奇问道:“梅花位?二郎你是梅花卫的人?”
“其实我今天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柳湘莲呵呵笑道,随后似想起了什么,狞笑道:“方大哥,我记得我有说过,要你听话的吧?”
“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我是你大哥,我是你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