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宁臣这句话说完之后,从门后慢慢走出一个人来。这人一身清素白衣,面容方正,眉毛生的极宽,再配上一双大眼,整个神情里自然带着一股正气。
宁臣看着这人皱皱眉头,冰冷的脸色依旧没有缓和下来。他很确定他的的确确是不认识这人。
就在宁臣那会儿讲课的时候,他就发现有些不对劲。总感觉在门外有人偷窥一样。这不,等学生们一走光,他就这么略一试探,没想到这人还真的出来了。
其实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来此的杭州知府林光明林大人,昨日得知宁臣大才,心生爱才之心,打算在京城里帮他铺铺路子,所以今日便就早早的寻了来。
哪知今天自己来了,宁大才子会是冰冷的神情。林大人也不动怒,大概是知道自己刚才的偷窥,让宁臣感觉有些不爽。他呵呵笑了两声,对宁臣拱手说道:“早就听说宁先生才学八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宁臣脸色未变,双手已负在背后,暗暗调转真气,冷冷问道:“你是谁。”
林大人抬头,笑了笑说道:“昨日我便来过了。”
宁臣微微诧异,歪头想了想,看着林大人疑惑问道:“你是...林大人?”
林大人呵呵一笑,回答道:“正是。”
宁臣知道来人是谁之后,便没有再说话。不过他心里很是诧异。这林大人他还真听出尘道长讲过。但问题是昨天他不是已经死心了吗,怎么今天又去而复返了。
林大人自然看的出宁臣的疑惑,只见他呵呵笑着,并不做任何解释,反而将手伸到袖里,取出一封信来。
这是一封很普通的信。很普通的信封,没有任何特殊的标记能显示出这是一封密函之类的东西。
林大人笑着将这封信递到宁臣面前,笑着说道:“昨日前来,得知先生大才。如今先生要去京城科考,我也想要帮上一二。”
他将眼光放到这封信上,继续说道:“京城科举三年一度,想必届时天下才子云集京城。而才子们在京城里都是住在京城学府国子监里,我这封信是写给国子监中书侍郎,我和他当年曾经是同窗,我给你写封介绍信,想必在国子监里会照顾你一些。”
“那谢谢大人了。”宁臣接过这封信,并无推脱做作。废话,有这好事谁不要谁傻啊。
林大人见宁臣接过这封信,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变得肃正,对着宁臣说道:“宁先生,我想以你的才学,在京城里出不了多久,自然能混的风生水起,他日若位即高位,希望先生您不要忘了这杭州城的百姓才好。”
宁臣心中一禀,颌首道:“宁臣定然不敢忘记。”
.......
林大人走了,很潇洒的走了。正如他悄悄地来,又这么悄悄地走了,没有惊动一片云彩。
太阳已经开始向上升起,初初的露出一点边儿来。微微的红色阳光照在大地上,有种朝气蓬勃的感觉。树上的小鸟也早早就起来了,开始在枝桠上欢快的叫唤着。
宁臣看了看门外,发现学生们还没回来。他微微一笑,打算还是趁这时候赶快走吧。待会要是学生们回来了,恐怕就不好走了。
不知为什么,老道长好像一大早就出门了,看样子并不打算送他。不过,老人家昨天也说了,今天就不送他了,而且在宁臣走了之后,老人家也不打算在午马庄继续待下去,说是要四处游历。
宁臣当时还很纳闷,心说这四处游历是自己的心愿,您这怎么还想上了?
可是宁臣也明白,或许这只是老人家的说辞,为了不让自己太过于担心。况且宁臣也曾经提过建议,要老人家和自己一起去京城,只不过老人家死活不同意。
宁臣又看了看日头,发现太阳已经越升越高了。他回屋收拾好远行的东西,迈步出了道观的红色木门,转身将门关上。
他看着红色木门,摸了摸掉了红漆的那些痕迹,深呼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说道:“师傅,您老人家一个人多保重啊。”
双脚踏在午马庄坑洼不平的小路上,宁臣缓缓地乡村外走去。此时正是初晨,村里很少能看到有人,想来也不会有多少人知道,宁臣此时要离开了。
不一会,宁臣便走到村子旁边的官道上。他站在官道上,转身看着不远处的村子,微微一笑。
初晨的村子依旧很宁静,而此时宁臣却隐隐的听到了阵阵的喧哗声。在村子外小路上的尽头,渐渐的出现了一个小黑点,然后是两个,三个,四个.....
那些都是村里的村民。有大人,有孩子,也有一些半大的少年。
等到了近前,宁臣才发现这些人竟然没有一个空着手的。有的拿着家里的红鸡蛋,有的拿着一小袋米,甚至他还看见有一个爷们竟然还拿着一壶酒。
在人群正前方是已经红着眼睛的唐子成,他胡乱的摸了摸眼角的泪水,走上前来,将手里的一篮子鸡蛋塞到宁臣手里,声音呜咽说道:“宁先生,您以后可一定要记得回来啊。”
宁臣笑了笑,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温柔说道:“当然会回来。等日后老师在京城里做了大官,一定带你去京城,吃最好的冰糖葫芦。”
他又抬起头来,对着来的村民们鞠了一躬,轻声说道:“老少爷们儿们,大姐大婶儿们,感谢的话不多说。”
说完这话,他张开双臂,展露自己并不如何强壮的胸肌和手臂,胸中只感觉豪情无限。“此一去,我宁臣必要在京城里混出一个模样,来日才好谢过大家。”
此言一落,众村民只感觉好像是自己要去京城一般,心中也生出无限豪情,纷纷拍手叫起好来。
在人群之后,出尘道长透过拥挤的人群,看着宁臣豪情万丈的演讲,笑着摸了摸胡子,却是不知为何又摇头一叹,“真想不让你去啊。”
这时的天空忽然下起蒙蒙细雨,太阳不知去了何处,仿佛比线还要细上无数倍的雨丝落在人们身上,有些微微的凉意。送行的人们没有离开,看着宁臣慢慢走上官道,越行越远。
在官道边上,放着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尽是一篮子一篮子的鸡蛋和大米,偶尔还能看见几壶清酒,一些青菜。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唐子成,看着蒙蒙的细雨,心想,老师好是真好,就是太不爱收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