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有沈阳道,后有潘家园。
津门沈阳道的古董市场在行内是个老资格,有被岁月包浆了30多年的老街和砖瓦。
据马未都先生说,他喜欢古董的时候,是八九十年代,那时候古董不让进京,就被天津拦下来了。
拦下来到了哪儿?
就在沈阳道。
沈阳道也成为了国第一个成立的古物市场。
沈阳道东入口处有一个牌楼,上面挂着“沈阳道古物市场”的牌匾,为津门八大家之一的溥佐先生所书。
相隔几十米外,就是津门的滨江道步行街,在演绎着摩登时代的繁华。
在滨江道土豪气质的映衬下,沈阳道似乎有些落魄,但这地方别看简陋破落,却沉淀了津门的文化基因,热闹程度不输潘家园,满耳朵听到的不是京片子就是卫嘴子。
就在这条不过一里长的破落老街上,着实出过不少好东西,像什么乾隆龙纹如意耳葫芦瓶、成化九秋瓶之类的,都是从这里淘出来的。
这里不仅是各路玩家的乐园,也是很多年轻人爱逛的地方。
只要您有心,在这里总是能淘到点小玩意儿,有的人想给长辈送点合心意的物件儿,可以来这淘换点旧电影海报和老唱片。
有的人本命年,需要一枚铜钱来压,也可以来沈阳道上买来穿绳挂在脖子和手上。
……
周三,诸事大吉。
入秋之后的太阳也慢慢的收敛了一些热度。
今天不是周四,华北大地的各路龙蛇还在路上,所以显得有些冷清,很多摊位还空着,闲置在道路中央。
常闲左手拿着一副画轴,肩膀背着一包,太阳开始西斜,拉面似的将他的影子慢慢变细,拉长。
他拐过山东路,穿过牌楼,稍作驻步,举目四顾一下,径直走向一家古玩店。
这家店面是地道的仿京派建筑,屋顶两侧是山墙,梁架上的叉手呈云朵状,勾连迂回。飞檐挑出,檐下撑木雕成各种珍禽异兽,颇为精致。
虽然在时光的侵蚀下,雕饰有些剥落,彩绘也有些斑驳,但越是如此,就越发散发着醇厚的气息。
门口一副对联:钟王书法南宫画,韩孟文章北海樽。
樽字通假尊,书意拟伊汀州,宽博朴茂,写成楹联气象万千。
对联上头的门额上还有一块牌匾,上面写着“汲古轩”三字。
汲古者,谓钻研或收藏古籍、古物,如汲水于井也。
……
转天从西安回津门,从夏月到入秋,如今已经小一个月了。
那日在乾陵,常闲的晕厥也就是几分钟,导游以为是中暑,灌了点藿香正气水就醒了。
这次的变故却让常闲的身体发生了变化,现在他的脑子里有一个只有他才能看到的铜钱虚影,方孔中插着一根金针。
金针就是划破手指的罪魁祸首,但现在完没有反应,倒是通过两天的时间做实验,被常闲知道了铜钱的一些用途。
根据常闲的意愿,铜钱虚影可以以常闲为中心覆盖半径为一百米范围,在这个区域之间,但凡是有一定价值的物件都能让常闲有微弱的而又非常准确的感应。
金针插铜钱,正好与那个传说相符,记得在晕厥时听到那个道人吟诗,这么说那道人应该是袁天罡还是李淳风?
就是袁天罡吧,毕竟他是师傅,功力更高深一点,不管不顾的小常同学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但“金风未动蝉先觉”,应该是说修道之人对于天机的感应,他们有感应天机的本事,所以写出《推.背图》这样的千古奇书。
怎么到了小常同学这里就变成了落宝金钱,这就不知其可了。
就当它是躺在乾陵吸收了二帝随葬的无数珍宝的千年宝气所致吧。
至于功能单薄了一点,也可以理解,毕竟能够被人随手扔下做标记的物件也不会是什么稀世奇珍。
鸡肋的是,能感应到好东西是不错,但不知道价值也很尴尬,该是什么价位入手什么价位出手,这里里外外的可都是学问,要是价值一万的物件画十万买进,十万的物件却被一万出手,没个三五次,他就要插标卖首了。
不管怎么说,但凡没有把握的就只给低价,有把握的也不给高价,只要不飘,稳当一点,玩个概率就是天高海阔。
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学历史的娃,谁还没有一个大华夏文化梦啊?
有了灵觉附身,星辰公司也变得不香了,虽然领导温言挽留,但无奈小常同志去意坚决,没办法,既然机缘巧合的被袁天罡“洗脑”,总不能白瞎了这份机缘吧。
就这样,常闲停薪留职,一头扎进了古玩行当。
这段时间他熟悉的灵觉的运用,走街串巷的收集了一些物件。
得亏星辰公司的待遇极好,常闲毕业后工作了不过三年,手里就有了三十来万的存款,放在二零零四年的时候,可是相当可观了,也算是有点本钱。
不过这些天收东西也花了十来万,手头的资金眼瞅着少了三分之一,这可是有点逼近警戒线了。
为了避免资金链断裂,来个出师未捷身先死,必须要变现了。
只是他底蕴实在浅薄,虽然知道这些物件是老东西真东西,却是不知道怎么断代,怎么估值。
自己买了几本收藏类的书按图索骥的一一对照,胡乱磨了一番刀之后,还是一头雾水。
于是通过当年学生时代的导师介绍,过来跟一位早了十来届的学长请教。
就是这里。
汲古轩。
……
常闲站在门外,确定了地址之后,稍等了一会,待得眼睛适应光线的明暗之后,伸手在门口轻扣几下,再走了进去。
里面店面不大,铺子两侧各有一个枣木阁架,上面摆着各种古玩,有青铜、玉石、瓷器和一些杂件,柜台后头墙壁上还挂着一幅《林泉图》。
看落款,倪云林的画儿。
常闲微微一笑,他不太懂画,但对这位爷可不陌生。
倪瓒倪云林,这名气太大了。
他的名气就是有病。
这不是骂街啊,他是真有病。
有严重的洁癖和强迫症。
有一次,家里来亲戚了,要沏茶待客。仆人挑水回来,他只用前面那桶。
后面那桶?
倒掉。
他的理由是后面那桶让批给崩脏了。
客人留宿,夜里咳嗽一声,完了,他再也睡不着了。
成宿琢磨,这孙子晚上吐哪儿了?
客人早上一走,就让仆人赶紧玩命的找痰迹。
那仆人碰到了这样的主,逼得实在没辙,也想了一招,诓他,吐一树叶上,扔出二里地去。
他又嫌院子里的那棵树不干净。
天可怜见,那是梧桐树啊!
那可是最干净的树,是给凤凰住的。
不行,洗它!甭停!
愣把那树给洗死了!造孽啊!
这就是有名的“倪迂洗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