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叔有些自矜,那喻老板突然哈哈笑道:“德叔原来是天拖的领导,那丁文元您熟吗?”
此言一出,原本在回忆峥嵘岁月,有心炫耀一下自己光荣历史的德叔顿时有点僵住了,心里暗骂,自己明明知道眼前这位是京城大爷,还装什么大头蒜,有心发怒,却又不敢。
这时节京圈的人,在文艺圈里极为活跃。以王烁为代表,自己都特么装到太空了,偏偏忒腻歪别人在他们面前装,德叔一个不慎,算是撞枪口上了。
喻老板说的丁文元是一哏儿,一个顶在天拖腰眼上的哏儿。
津门人都知道“天拖”,称“津门拖拉机厂”,是一机部直属企业。生产的“铁牛”牌拖拉机跑遍大江南北的田野乡间。
这个厂当初有八千职工,是津门最大、知名度最高的工厂之一,与重型机器厂、津门机械厂、津门动力机厂并称“四大天”。
但天拖给人们印象最深的,是“天拖保丁文元”。
这个虚构的人物来自于少马爷马志明的相声《纠纷》。
这段相声红遍国,被天拖的厂领导认为“天拖保丁文元”损害了天拖的企业形象,影响了天拖的品牌声誉,将少马爷告上法庭。
少马爷应诉称“天拖”并不是指津门拖拉厂,因为还有津门拖车厂,津门拖鞋厂。
带拖的名词多了,法律上可没说天拖就一定是拖拉机。
但偏巧有一次在大连演出,捧哏的要死不死的凿补了一句“津门拖拉机厂”,被天拖厂抓住了把柄,当时这个案子闹得沸沸扬扬,让人哭笑不得。
当时这个案子闹得沸沸扬扬,是很多人常用的哏儿,天拖保丁文元却成为相声史上的经典人物。
“来,喝茶喝茶!”
牟端明和那郭老板对视一眼,苦笑一下打圆场道:“德叔从天拖领导岗位下海淘弄古玩,这转眼都奔三十年了,我们这些晚辈要跟您学的东西可太多了……”
……
“嘬嘬嘬嘬……叽叽叽叽……”
正当气氛有些尴尬之际,从外面传来了一阵清脆的虫鸣声。
“咦?蝈蝈?听这声儿不错啊!”
喻老板显然是一个玩虫溜鸟的行家,众人也循声一看,门口进来一对年轻男女,蝈蝈声正是从那女子手中的蝈蝈葫芦里传出的。
只见那年轻男子走到门口,见里头有客,没有近前,对牟端明道:“牟哥,忙着呢?”
说话间,常闲的目光转回到牟端明身边的客人,微微颔首。
“小常,你来得正好……”
牟端明一把拉过常闲,指着那位老者说道:“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旁边‘集雅轩’的老板吕掌柜的,你叫德叔,他可是咱们津门古玩界的老前辈,在沈阳道这片最是德高望重,我们都称呼为“道长”……”
他笑了笑道:“德叔肚子里可是开着百货商店,你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多向德叔请教请教。”
常闲赶紧道:“德叔好,小子常闲,以后还请您多多赐教。”
德叔哈哈一笑,瞪了牟端明一眼,说道:“小兔崽子,要论古玩这行当,这沈阳道谁比得上你?行了,小常是吧,以后不嫌我一糟老头子啰嗦,咱就多来往。”
牟端明像是和这老头开惯了玩笑,又指着另外两个中年人对常闲说道:“这位是京城琉璃厂博雅阁的喻博喻老板,他可是京城收藏圈里的一号人物,我们都叫他厂长!”
那喻博咧嘴笑道:“我说,你小子寒掺谁呢,京城圈子多大,琉璃厂水多深,就我这百八十斤够干嘛的,我就敢叫厂长!”
“这位是冀省的郭宝昌郭老板,大号玉鼎堂都开了三家,在冀省地界上,提起来也是赫赫有名,老牟我在这里讨生活,这几位可是没少帮衬,今天也是为了你的事儿把他们请来一起合计合计。”
说话间,那郭老板也是点头致意。
“三位……”
牟端明再向三位介绍道:“常闲,我师弟,是我导师的亲口承认的关门弟子,入行不久,但是很有天份,我这次窜的货场就是帮他窜的。”
常闲连忙点头招呼几人,郑重感谢,心里感激牟端明,为了他的事真是用了心了,这几位一看都知道是京津冀地方的头面人物,一般人真没有这个人脉。
场面话说过,牟端明也没有冷落一旁的郑芒,问常闲道:“这位怎么称呼?”
常闲笑着介绍道:“这是我一朋友,郑芒,新华社的记者。”
再跟郑芒道:“这位是我师兄,也是我半个老师,我肚子里这点货都是从他这里掏的。”
牟端明招呼两人坐下,喻博看着郑芒怔了一下,道:“小郑,你那个蝈蝈不错,蝈蝈葫芦也有一眼,能不能让我们几个见识一下?”
喻老板相貌粗犷,性子也有些急,直来直去的,不过这人举止谈吐间都很大气,看样子不是一个普通的古玩藏家。
郑芒看了常闲一眼,常闲点头道:“行,这是我刚才在市场上收的,自己很喜欢,还正寻思着请人帮我掌掌眼,断断代呢。”
郑芒将蝈蝈葫芦放在茶几上,喻博将蝈蝈倒出来,把葫芦搁一边,自己用手拢住蝈蝈:“还不错,可惜不是大将军……”
“大将军?我还想要呢,我还没找到过几只大将军!”
郑大记者对蝈蝈的造诣明显超过蝈蝈葫芦,接话道。
听她那腔调,喻博再看了她一眼,偏脑袋想了想,似乎有些狐疑。
德叔把玩着葫芦,问道:“小常,这葫芦不错,多少钱入手的?”
“十万块,可不便宜,就先前,我跟小郑在鼓楼那儿,相声茶馆外面买的。”
常闲随口回答,又接过郑芒的话尾巴道:“大将军,我当年倒是玩过不少,唉,可惜当年没这个葫芦,不然那只碧眼大将军也不会冻死了……”
喻博瞪了常闲一眼,道:“你还玩过不少?大将军被冻死?你小子是暴殄天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