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林带领两千卫队随延安府的部队一起出行,他的职责仍然是保护梅监军的安。
延安府集结了岷州卫、松潘卫、龙州司、平凉府、庆阳府、凤翔府等地的守军,人数达到十万之众。
旌旗遮天蔽日,浩浩荡荡,一路向西进发。
边塞的风沙催人老,来此才两个来月,两位姑娘与来时简直判若两人,皆又黑又瘦。
杜文林看着陪在自己身边,没有一句怨言的两位姑娘,心中愧疚不已,总是感觉自己亏欠她们太多了。
曾经劝她们回去,可是没有效果,根本不听他的。
“你如果在这儿一辈子,我们就陪你一辈子。”这是王铃的原话。
她们的感情自己并不是不懂,可是却永远无法去面对,更无法接受。
因为,翠竹一直默默等在那儿。
二十三日,部队到达定边。
麻贵早就在守备府中等候,一见总督与监军到了,立马出来迎接。
李如松的部队已经抵达永宁县城,他处在随时都能攻击的位置。
叶梦熊命令麻贵率领他的部队马上启程,赶往宁夏城北面贺兰山脚下的贺兰县,等待攻击命令。
云千户也带上定边的守军跟着麻贵一起赶往贺兰县。
二十五日,李如松率先从南门发起了对宁夏城的攻击。
七万多人分成几个梯次,轮流攻击,从早晨一直攻到傍晚,除了留下一千多具尸首外,没有一点收获,无奈鸣金收兵。
第二天,李如松仍然攻击南门,叶梦熊的三边部队攻击东门,麻贵则从北面发起攻击。
整个宁夏城被炮火包围,喊杀声惊天动地,城墙上到处都是攻城的云梯,士兵一队队爬上城墙,又被一个个砍翻扔了下来。
战场上被弓箭射死的士兵铺满了地。城墙下战死的士兵堆成了小山。
哱拜亲自登上东门督战,亲手砍翻几个登上城墙的明军。
哱承恩负责南门的指挥,顽强不输其父,带着卫队在城墙上奔走,支援被突破的缺口。
北门的守军是许朝带领的汉军部队,战斗力虽然不比鞑靼兵,但是仗着人数众多,让麻贵也是束手无策。
一天攻击下来,明军损失不下五千,而宁夏城却固若金汤。
夜晚,总督的中军大帐灯火通明,李如松,麻贵等高级军官皆在。
“明日我把队伍部压上去,就不信打不开缺口。”李如松咬牙切齿道。
麻贵也表示,明天加大攻击力度,不攻破城墙誓不收兵。
“这样蛮干不是个办法,损失太多士兵不说,还不一定能凑效。”梅国桢道。
“梅监军,你说咋办?”李如松红着眼睛道。
“孙子曰‘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如今,敌人城坚炮利,以逸待劳,占尽天时地利,而我们以劳远之兵,疲惫之师妄自攻之,胜算几何?”梅国桢又道。
此时,叶梦熊清了清嗓子,大家都静了下来。
“明天暂停进攻。我们再仔细研究一下攻击的方式。宁夏卫自太祖建朝起就开始修建,历经一百多年,城墙坚固,仓廪充足。如今更有十多万虎狼之师防守,如果不讲求策略而一味进攻,最终的损失不可想象。”叶梦熊道。
李如松、麻贵这些军头皆不言语,他们知道叶总督说的没错。
“明天我与大家再绕宁夏城转悠一圈,看看还有什么好的办法没有。战场形势千变万化,懂得变通才为上策。”上一次宁夏之行因为定边之事而半途夭折,他一直没忘记这茬。
第二天,杜文林率两千护卫跟随叶梦熊、梅国桢一行向着宁夏城北面进发。
黄河从贺兰县境内流过,这儿是黄河的上游,水流不急,但是水量常年不减,蜿蜒而下。
众人随着黄河一路上行,越走越高,一直来到宁夏城的西北部,停了下来。
叶梦熊站在静静流淌的黄河边上,回首下望十多里外的宁夏城,思索半晌,突然道:
“这儿比宁夏城高出了许多,我们是否可以把黄河水引过去,水淹宁夏城?”
众人闻言,皆面露惊讶之色。
因为此处水源对宁夏城来说,就是高高在上的天河,如果把黄河水引过去,一泻千里,势必会给城中的百姓造成极大的伤害。
而对于攻城有没有效果还难说。
所以,当叶梦熊提出这个问题之时,众人皆沉默不语。
若是毁了城中的百姓,却没有攻下宁夏城,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叶梦熊见大家如此态度,也没再多说什么,命令马上回转军营。
看来,他对水攻这块似乎已经下了决心。
趁着战争的空闲期,杜文林想亲自再去宁夏城刺探情报。
叶梦熊说,最好能弄一张宁夏城的结构图来。
这是第三次进入宁夏城了,杜文林穿了一身绸布服装,像个富家小老板。
王铃与蓉儿女扮男装,穿了一身下人的粗布衣服,做了小跟班。
他们首先去找安插的斥候,城中心新开的“仲家杂货铺”就是其中的一个接头地点。
仲老板四十来岁,人长得精明利索,也是前段时间刚安插进来的斥候。
三人找到仲老板,把此行的任务对其交代一番。
听完后,仲老板沉思半晌,有些为难道:
“时间紧迫。一下子去哪里弄地图啊?”
杜文林也觉得让他去完成这事,有些为难他。
仲老板也许是感觉面子上过不去,又说道:
“哱拜的总兵府以及许朝的总督府肯定有宁夏城的城防布局图。”
杜文林心中暗骂:
“你这不是废话吗?谁不知道这俩地方有地图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除了这俩地方,还真的想不出哪里还有。
寻思半晌,说道:
“你帮助准备三套夜行衣,晚上我去一趟总督府。”
仲老板有些愕然,他也就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真的要去虎口拔牙。
“杜大人,此时是战争时期,总督府肯定防范极严,是不是太冒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回。”
仲老板也就不好再说啥,答应帮助准备夜行衣。
午饭后,杜文林三人就在杂货铺后面的客房里休息,养足精神,准备晚上办事。
“晚上你俩不要跟去了,太危险。”杜文林对俩姑娘道。
“你说呢,我们是不是能放心你一人涉险?”王铃回道。
蓉儿小嘴一噘:
“你这不是等于没说吗?”
杜文林暗叹一口气,心中的愧疚又多了一层。
一个是风华正茂的姑娘,一个是未及成年的丫头,她们跟着他一次次涉险,每次都把生死抛掷脑后,这种生死相付的感情自己如何去还?
甚至开始后悔,当初就应该坚持把她们留在京城。
如今,自己身负她们沉重的情债,不管未来的路如何走,就怕这辈子也难以偿清了。
想到这里,不由一阵黯然。
“陕西总督府”守备森严,围墙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更别说围墙内了。
杜文林三人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面罩黑巾,悄悄潜至后面的围墙附近,趁着巡逻队伍刚刚过去的空隙,甩出抓钩绳索,攀上两丈高的墙头,进入院子。
已至午夜子时,可是院中仍然火把通明,巡逻的士兵来来往往。
三人低伏身子,借着花树、假山的掩护向大厅靠近。
大厅门前只要两个站岗的卫兵,杜文林向王铃示意了一下,俩人同时扑出,手掌砍在了他们的后脑,两个卫兵一声没吭就倒在了地上。
王铃与蓉儿守在门口,杜文林推开大厅门,猫腰急速窜了进去。
屋内漆黑一片,但是杜文林的视力异于常人,况且曾来过这个大厅,对其中摆设极为熟悉。
直奔靠近北面墙角的文件柜,整个大厅内也就这里能收藏文件。
突然,屋外传来了一阵大笑声:
“哈哈,杜文林还不出来受死?”
杜文林脑袋嗡得一声,知道坏事了。
来不及再去翻柜子,急速回到门口。
院中站着六个人,除了嬴氏三兄弟、卫东青和姬小青外,还有那个红袍人。
杜文林浑身冰冷,不说嬴氏兄弟了,就那一个红袍人,也不是他能对付了的。
在这些高手的环伺下,今天是没有侥幸逃脱的可能了。
“哈哈,大家有缘,今夜又见面了。”杜文林强笑道。
“你是自己主动受缚呢,还是我们动手?”卫东青冷着脸道。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让她俩走,我跟你们走,如何?”杜文林指了一下俩姑娘。
“要死大家死一起,我们不可能自己走的。”王铃倔强道。
“嘿嘿,你们就别再客气了。今天谁也走不了。王铃是东厂王公公的宝贝女儿,这么一条大鱼,怎么可能放她走?”卫东青冷笑道。
杜文林暗暗叹息,今天这一劫看来是躲不过了,放手一搏吧。
最多也就是一个死字,自己并不怕。
可惜了这两个姑娘,被自己连累。
再次深深看了她们一眼,抽出宝剑,一招“苍松迎客”:
“动手吧。”
卫东青手持短矛,一言不发,揉身而上,直向杜文林刺去。
上次在定边城差点折在杜文林的手中,身受两处剑伤,幸亏身上流淌有“暗夜之族”的特殊血液,才恢复得这么快。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短矛在他的手中如灵蛇吐信,来去迅速,神出鬼没。其急于把杜文林伤在矛下,报那两剑之仇。
原来杜文林应付卫东青还有些吃力,但是随着修炼的深入和习练了华山剑法,卫东青对其已经没有威胁,应对起来比较轻松。
可是,今夜即使把卫东青斩于剑下还是逃脱不了失败的命运。
多想无益,只有死战。
二人交手那么多次,都熟悉了对方的套路,虽然招数快得让人眼花,但是却都退进有方,就像两个配合默契的老朋友在切磋技艺。
两个姑娘急得直跺脚,却没法插手。
总算三兄弟与红袍人没有对她们出手,只是静静得看着杜文林和卫东青激战。
转眼半个时辰过去了,卫东青明显落入下风,守多攻少。
杜文林的华山剑法像泼水一般展开,一片光影罩住卫东青的身子。
一声惊呼,卫东青左肋被剑锋扫过,伤及皮肉,一片殷红的鲜血渗出。
杜文林想趁机把其绞杀于剑下,三兄弟同时发难,三把短刀瞬间刺了过来。
王铃与蓉儿纵身而上,护在杜文林的身前。
三兄弟虽然厉害,可是一时也奈何不了两个姑娘。
而卫东青手中匕首左支右挡,不断退却,已经没有丝毫进攻能力,眼看着就要丧身在杜文林的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