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车间，王法正在做最后的巡视，正如郭亮说的那般，天热了，用电线路一定要检查好。
所以这每天的巡查不仅不能少，还要多巡视几次。
看在眼里，心里才踏实。
就在王法带人巡视的时候，就看到杨小涛背着手，一步步往这边走来。
临近下班点，众人都收拾完了，等着离开。
看到杨小涛过来，不少人都热情的打着招呼。
杨小涛也微笑回应。
老鼠屎毕竟是少的，杨小涛对这点很有信心。
“杨总！”
“杨总好！”
“你们好，下班了早点回家休息啊！”
“你看你，多吃点…”
杨小涛一边跟人打着招呼一边往前走着。
王法见到杨小涛过来忙上前，“先前还跟李楠说了，小车回来了，咱们人齐了，明天正好聚一聚。”
杨小涛神情一怔，想到什么便笑着说道，“我看也别明天来，就今天吧。”
“今天？”
王法疑惑着，然后就看到杨小涛点头，“就今天，你先回家准备着，让邢佳琪通知伟哥他们。”
“好！”
见杨小涛说的肯定，王法觉得应该是时间不对付，毕竟杨小涛机械厂的总设计师，肩膀上的压力不是他这个主任能懂的，时间上得以他为主。
“我这就让人去买菜，让你嫂子多准备点酒菜。”
王法就要离开，却被杨小涛拉住，“王哥，你顺道去趟四合院，让院里拿点黄瓜跟西红柿。”
“还有，这些钱你拿着多买点肉...”
“行了行了，你赶紧的，完事了跟李楠早点过去。”
“我先回去，让小邢叫人哈。”
王法说着便开心的往外跑去。
杨小涛看着王法离开的背影，心中突然多了一抹不忍，或许，今天过后，他们曾经的六人小组，会再难重聚了吧。
等王法的背影消失在车间后，杨小涛这才回头，看向一旁的李楠等人。
听着王法跟杨小涛的谈话，李楠没由来的心头一沉。
今天的杨小涛看起来跟往常一样，但他总觉得看向他的目光，多了一份沉重。
而这种细微的变化，让他心突突的跳个不停。
“王哥还是这性子，急急火火的，爱热闹。”
李楠走到杨小涛身边说着，同时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杨小涛接过后，两人点上。
“是啊，王哥的性子，一直都没变。”
“哪怕当上了主任，也还是原先那个王哥，心里想着兄弟的王哥。”
“而我们，你，我，伟哥，还有小邢，都变了啊。”
杨小涛吐出烟圈，模糊了视线，李楠听了低头吸烟。
这一刻，他仿佛意识到什么。
沉默，不语。
仿佛周围空气都变得沉重，呼吸都不通畅。
面前的杨小涛，头一次让他感受到莫大的压力。
以前，他们是兄弟，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而现在，他们还是兄弟？
李楠突然变得怀疑，变得不确定。
心里的犹豫，脸上却是肯定的神态，“是啊，你、我，大家，都变了不少。”
“尤其是你，我们都没想到，你会有今天的成绩啊。”
杨小涛点头，一支烟很快抽了一半，烟灰吧嗒掉落下来，还不等着地就被风吹散，消失在空中。
“成绩的背后是辛苦的付出，是血汗啊。”
杨小涛说完，便看着李楠，“楠哥！”
话音落下，李楠拿烟的手一颤。
这个称呼，他记得只有在杨小涛进厂的时候，叫过他。
后来知道两人年纪差了不到一年，便就称呼名字。
然后用了不到一年的功夫，就跟他一样成了一级钳工，再后来杨小涛就跟坐火箭似的，二级钳工，三级钳工，最后都比组长王法都高。
打那以后，六人小组的聚会中，除了称呼王法、车文伟和李伟三人叫哥，叫他跟邢佳琪都是名字。
而现在，杨小涛竟然称呼他楠哥，这突然的变化，让他心里乱的不行。
“小涛，你...”
“楠哥，跟我走吧。”
杨小涛将烟用手掐灭，剩下的半截烟直接在掌心里捏碎。
“你知道的，在我这里，没机会的。”
李楠突然抬头，认真看着杨小涛，“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意思。”
李楠咬着嘴唇，呼吸逐渐变得沉重。
他意识到，自己的事情，暴露了。
想到后果，他的脸色登时变得惨白。
杨小涛静静看着他，一言不发。
在他面前，李楠蹦跶不起来。
而李楠也知道，杨小涛的那身恐怖的力量，别说是他，就是周奎，也不是对手。
目光盯着杨小涛，呼吸渐渐变得沉重。
“真要这样吗？”
杨小涛摇头，然后也不看李楠，而是对着李楠身后的组员挥手，“你们组的所有人，都跟我出来下。”
“楠哥，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说完，杨小涛站在一旁，让开道路，静静的看着众人。
李楠身后的组员不少人面带诧异，不明白是啥情况。
可也有人意识到什么，目光在李楠身上看了下，又看到杨小涛坚定的神情，随后咬牙往外走去。
身边有人带头，剩下的人也跟着往外走。
他们又没做亏心事。
何况他们早就对李楠的行为不满了，原先还考虑李楠跟杨小涛的关系，为了自己的铁饭碗，不敢得罪人。
但现在看来，这纯粹是李楠自己找死。
众人一步步离开，李楠站在最后，脚步如有千斤，怎么也迈不开。
最后，杨小涛摇头叹息，来到李楠身边，伸手揽着李楠的肩膀，“走吧！”
李楠就跟木头似的，反抗不得，挣扎不得，只能被杨小涛揽着往外走。
而路上，李楠一言不发，嘴唇却被咬得发白。
车间里的人看到这一幕，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杨小涛跟李楠的关系大家都清楚，便也没觉得啥。
很快，众人出了车间，然后在保卫处人员的带领下来到研发处的仓库。
而此时，这仓库内部被隔成一个个独立空间。
仓库外围，早就被保卫处控制起来。
无关人员，根本不能靠近。
杨小涛将李楠带来的时候，另一边，王浩带着人押着郭胜军郭胜利两兄弟过来。
而在仓库里面，梁作新正将林海、林全关进去，准备审问。
看到这些人，李楠的脚步一软，若不是杨小涛在一旁扶着，这会儿估计就坐在地上了。
“听着，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杨小涛的声音在李楠耳边响起，接着就有人拿着铐子上前。
咔咔
两声过后，李楠感觉到手腕上的冰凉，瞬间惊恐起来。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为什么抓我，杨小涛，你为什么抓我，为什么...”
“放开我，放开我...”
啪
杨小涛上前就是一耳光，李楠整个人踉跄的差点跌倒在地上，嘴里吐出一口血。
然而不等他说话，就感觉领子被拉起来，杨小涛凶狠的面孔紧盯着他，“你自己做的什么事，自己不知道？”
“真以为大家都是傻子？”
“我告诉你，投机倒把，盗窃集体财产，轻则判刑，重则花生米。”
“你想明白没有！”
杨小涛红着眼睛，直接将李楠拎到半空中。
“你一个人想死不要紧，你让嫂子怎么活？你让蒙蒙亮亮以后怎么办？”
“他们长大了知道有个当贼的爹，有个坏人的爹，在人前抬得起头？”
“你他娘的说话啊，说话。”
李楠悬在半空中，嘴里流着血，双眼却是瞪得老大。
美好的一面会遮住背后的悬崖。
而当他直面悬崖的时候，恐惧就会涌上心头。
先前不曾想到的，这一刻是如此的现实。
先前不认为发生的，这一刻就在眼前。
“我...”
李楠张开嘴，想要继续争辩，可想到郭胜军，想到林全。
心头一片慌张。
不远处陈宫发现情况后，连忙跑过来掰扯着杨小涛的胳膊。
“小涛，放手，冷静。”
“不要这样，冷静下来，冷静下。”
身边几人也上前，连忙将李楠放下。
杨小涛深深呼吸，努力平复着心情，然后看着脸颊红肿的李楠。
“作为兄弟，我最后提醒你一次。”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话音落下，李楠被带着离开。
杨小涛抬头看着远处的窗外，心头空荡荡的。
原以为自己可以毫无压力的大义灭亲。
但真的亲手将自己的兄弟送进去，心就跟被锯齿草一点点拉过似的。
“你先回去吧。”
杨佑宁走过来，看着杨小涛这副模样，开口劝慰着。
杨小涛却是摇头，“不了，一会儿，还有个聚会。”
杨佑宁叹息一声。
而杨小涛看着远处的审讯屋。
等会是他一个人去，还是很两个人，就看他的表现了。
......
“主任，机械厂这边已经动手了。”
小刘兴冲冲的跑过来跟余则成汇报情况。
这段时间，小波在粤府和濠境那里立了不少功勋，上级正准备将他调到津门去负责工作，这段时间正在参加培训，等待考核。
跟小波一起进入系统的小刘，可是被刺激到来，这次好容易碰到这种事，可是攒着劲要表现一番呢。
“动手了吗？挺快的啊。”
“咱们的安排呢？”
余则成并没有激动，依旧稳稳地坐在椅子上，手上端着灰绿色缸子。
小刘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叠资料，然后放在桌子上，“主任，这段时间我们调查了林申的人际关系，除了林家人，还从中找到关系密切的人，总共五人。”
“其中，他的发小李彬，原先也是军属院的一员，后来进入冶金局中，现在是一名主任。”
“这两人的关系很好，听院里的人说，几乎是形影不离，而且两人以前的时候，还在周围倒腾过粮票，只是没有证据。”
“我们怀疑，这个李彬很可能就是虎哥。”
“除此之外，剩下的四人也有不小的嫌疑，我们按照计划，都在走周围安排好人。并没有惊动他们。”
余则成点头，然后又问道，“后勤处那边的同志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后勤的首长还安排了薛主任负责调查，给我们很大的帮助。”
“帮助？哈哈！”
余则成笑着，“他们这是不想家丑太难看。”
“不过，这次可不是小事啊。”
余则成说着，然后问起林申来，这是此次行动的核心，通过他才能挖出更多的人。
“林申这里不能出问题。”
“您放心，林申已经在布控范围内....”
小刘将安排说了下，余则成听了满意的点头，“不错。布置的很妥当。”
“让他意识到自己被监视，但又给他机会逃脱，这样才能找出幕后的虎哥。”
余则成说完，放下缸子，然后看了眼一旁假寐的旺财。
这就是他的秘密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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