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道光火照亮了一处密林,无数树枝、藤条交织成一张大网,阻拦楚修明和庄由离开山崖的路。
“想不到一个贤人能如此难缠,竟然能修出一气真火。索性只是个贤人,若真是大儒境界,我奎山今日怕是得认栽。”密林的最深处,一个干瘪瘪的老者蹲坐在树桩上,浑身的皮肤像极了干裂的树皮。
“那个叫庄由的似乎有些古怪,我那些小树精竟然会不自觉地对他生出善意。”干瘪老者抬头看向书院来人的大致方位,掌心冒出幽深的绿光,眼中闪过阴冷:今日要不试试把这楚修明杀了,否则,等日后他跨入大儒境,自己怕是又得过上东躲西藏的日子。
“咦,谁!”干瘪老者目露惊异:好生浓郁的剑意,哪来的剑修?莫非是陆行提前出来了?
“不对!还有一股浩然正气的味道,莫非是大儒剑修。”干瘪老者抬头看向天空,其上的树冠自主退让开,为老者腾出视线。这越发看得仔细,老者眼中的震惊就多上一分。来者还真是位大儒剑修,大儒本就难缠,剑修更重锋锐之法。
夜空划过一道金色的流光,那人停留在密林的正上空,着大红袍、佩三尺剑,声音朗朗。
“你们在与一位树妖交战?”
楚修明寻声看去,眼中先是惊愕,再是困惑,朗声问道:“敢问先生何人?恕后辈眼拙,瞧不出先生名讳。”话虽如此问,但他的心中隐隐有几分猜测,老夫子独自拦在幽州的南大门外,另外两家书院的人理当不会越界,那便仅可能是文道遗迹中的古人。
庄由沉默不语,暗暗调动浩然气,目光紧紧盯着下方的密林,以防奎山乘机开溜。
夜空上,吴中挥剑落下,剑气如一抹惊白照明昼夜,密林里怪木横枝交错、如阴鸦倒挂。
剑光照出了山崖下的两身白衣,剑气在林中开出一道百丈的沟壑,沟壑的最前端,一个干瘪老者正向前举着右手,将身前的剑意尽数化解。
“阁下为何出剑?仅因我是树妖,便要联众欺我?”
吴中手举三尺文剑,其上剑气汇聚,浩然正气向四方而去,用以封锁此间天地。他话中含怒:“装什么?敢在我文道遗迹开口子,真当我是瞎子!杀你最多是三剑的功夫,我初回人间,手上不愿沾血。由此,便赐你两剑。”
奎山瞳孔微缩,似是听出了一线生机,连忙高呼:“您方才已用过一剑,此剑可算数?”
“算数!”
“剑出!”吴中右手作剑指位于胸前,三尺文剑如惊龙出鞘,脱手翱飞,他用的是御剑术。
剑光如影,天地寂静,仿佛为一柄名剑屏息,天空有一道道金色剑影交织,如敦煌壁画的飘渺。
“去!”吴中剑指一落,三尺文剑如金芒刺下,光影一瞬便洞穿了干瘪的老者,剑光不停,凿穿地脉,直往藏匿深处的奎山本源而去。
“轰隆!”这一声惊天响从地底传来,一瞬间便惹得地龙翻身,地阙归位。密林从中崩裂开一条宽十余丈的裂缝,其下竟然是两块巨大的岩石,是一线天。
“好像没死……”吴中皱眉嘀咕一声,不再去管奎山的死活,转而对楚修明吩咐道:“等此番试炼结束后,文道遗迹便会开放,其后的诸多事宜就交给你了。”
“晚辈代书院谢过先生馈赠!”楚修明双手相交抬起,对着高空的吴中行弯腰礼,道:“不知先生可有去处,是否愿去见一见当世的书院院长?”
“有空我会去的,”吴中颔首,目光一闪,似是想起什么,问道:“这世间有以枪入道者,那人是谁?”
楚修明不作他想,恭敬道:“先生说的可是自南方来折断银白大道的那一枪?那位是枪神李寒光,曾一枪撕星河,若是以道来论,算是古今枪道第一人。”
“你可知他在哪?”吴中淡问道,眼中多了几分兴趣。
“凉州,孟江城。他是坐镇凉州的一位将军,孔武无双。”楚修明说道,随即问道:“先生寻他何事?”
“他一枪折断了陆小兄弟的剑道,我得去会会这个李寒光,给陆小兄弟出出气!”
吴中御剑而行,往高处去,剑锋向南。
“方才的剑道是陆行的?”楚修明回头,与庄由相视一眼,二人齐齐咽下一口唾沫,“若是武仙得知此事,怕是……”
二人连忙收了心神,不敢再做细想,调动浩然气和一气真火,封锁一线天巨石中的奎山本源。
……
文道遗迹,地下宫殿。
四根数丈宽的柱子拔地而起,中间是一处广场,有无数奇形怪状的器物被随意丢弃在地上。更高点,一处朱墙碧瓦的楼宇,大门敞开,其内暗淡无光。
“铛!”一声剑鸣打破了此处的孤寂。
广场最前方的三门牌坊下,先是出现一个椭圆的虚空,再是出来两人。
陆行的右手被谭菁搀扶着,大道受创,导致他神魂受创,因此行动提不起力气。
“精诚所至。”陆行抬头,念出了牌坊上写着的四个赤字,随即偏头,低声询问:“这便是文道遗迹的最后所在吗?菁儿,之后该如何?”
“陆行先一个人站会儿,”谭菁松开陆行的手臂,来到中门下,以食指为笔,翠秀玉指在空中写下一个“净”字。
“净”字向广场中央飘去,待来到最中心后,它猛地爆裂开。“嚯嚯”风声从四面八分而来,广场上积攒了八百年的厚厚尘埃被卷起,随着螺旋的风凝聚成两个高十余丈的石球。
一时间,广场上宝光四起,若大若小的宝物缓缓悬空而起。
“行了,你我过去吧。”谭菁小跳一步,回到陆行身边,瞧着陆行单手撑腰的动作,扑哧一笑:“你要不就用这柄剑当拐杖呗,莫非是像你这样的剑修,舍不得磨损了宝剑?”
挡拐杖?算了,我怕杨玉环醒后会活剥了我……陆行嘴角苦笑,道:“自是,舍不得的。”
“嗯嗯,”谭菁点头附和,乖乖上前搀扶着他,道:“我们去瞧瞧广场上的宝物吧。要我说呢,好的东西,吴中定然是藏在了楼宇里。”
二人走进中门,往宫殿而去,陆行扫视了一遍广场上的宝物,眼眸一亮,顿时不知往哪里看才好。
兵器、丹药和各种天财地宝,可谓应有尽有。这些东西若是能全搬回雪津城去,论价值,装备一个五千人的骑兵不在话下。
“长寿丹、破境丹,还有易经丹……就是可惜了,都是些固本培元的丹药,不能帮陆行治愈神魂上的伤势。”谭菁哀叹可惜。
“没事。”陆行平淡道。
“咚!”漆黑的楼宇内传来颇为沉重的声响,待二人将目光投去,一个紫金色葫芦从大门口滚出。紫金葫芦从地上重重弹起,越过大红门槛,顺着台阶滚落,似是直奔着陆行的方向。
陆行觉得眼熟,待在紫金葫芦来到脚前,弯腰捡起它,说道:“这是沙山那日的养剑葫,你我都见过的,说起来我的佩剑兴许就在里边。”
“噢~”谭菁美眸一眯,似是想起了值得惦记的事情,道:“便是公子口中的小古吧。”
公子,这称呼怎么说换就换……陆行斜眼看向谭菁,正发现谭菁正牢牢瞪着自己,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吓得他连忙收回目光,迅速利用养剑葫转移话题。
“菁儿见过养剑壶吗?我是头回见的,长姐不喜欢将剑藏在养剑葫中,说这样的剑少了锐气,她不用,整个北地也就没什么人用养剑葫了。”
提及陆霜,谭菁面容便没那么凶了,竖耳聆听陆行说的最后一个字后,道:“说的是那柄染天人血的无痕剑吗?天下巾帼第一位,当数无痕断长生。”
“哈,”陆行笑道:“姐姐若是知道应天书院还有你这个小迷妹,怕是会喜不自胜。”
“陆行不许嘲笑我……”谭菁目光柔和,眨眼看向陆行,好一双水灵灵的眸子。
陆行耸耸肩,道:“我笑你做什么,我只是在想,姐姐见到你后,会是一副什么样子。”
这话落到谭菁耳中就如一抹春风,抹红了她的耳根还嫌不够,浓妆轻拭,两腮比红玉石还要通透。
谭菁的左手紧紧捏着衣袖,眼眶又起一番晕红,心头痒痒:啊,那岂不是得叫大姑……呸、呸、呸,我在想什么呢。书上、书上说“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我的心思,莫不是被陆行知道了……呸、呸、呸,才不是呢,这天下英才无数,陆行嘛、也就只能算是一般好,多一点都不行!
“莫不是昨日落海落下病,今日染了风寒?”陆行心头一紧,他可是听说儒家的浩然气能有无数变化,却独独不能照料自身,生老病死什么的,在没证道前,与凡人那都是一般无二的。
陆行伸手撩开谭菁额前的发丝,用手背测温,口中喃喃道:“触着也不烫啊——,怎么脸上这般红。奇怪……”
“唉!陆行别瞎说……我才没脸红。”谭菁忽地醒悟过来,小拳头抵着陆行的胸口,作势要打,又想起陆行还受着伤,只好作罢。
“不是要找小古吗?我们把这个葫芦打开吧。”
声音细弱游丝,好在这宫殿里也就两人,陆行也听得仔细,这才能知晓谭菁的意思。
心头浮现两个人名,都是极好听的名字……常人便是得其一,那得是上辈子做了多少的善事,才能劳烦月老秀手轻系。
那如果是两个呢……罢了,少年是想不明白了。可以的话,真想代替其中一位姑娘眼眶泛红,大哭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