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梢挂雪,年至尾巴。
城主府里热气腾腾,白烟绕着圈附着上屋檐,小雪落下是半天白。
“小钰,你别揪我衣裳!”魏颖护着腰间的衣带,美眸嗔怒地看着小钰。
小钰不怀好意地看着魏颖,手上的动作不依不饶,“魏姐姐穿这么严实做什么,这是在家里,又不是外面。”
“咯吱。”
门开了,众人看去,陆行和雷英提着四个大篮子进来。
院子里莺莺燕燕,姑娘们披着大红袍子,各有各的热闹,小钰的手落到魏颖腰间,只顾着上蹿下跳;白狐儿和黎芮坐在石桌的两侧,白狐儿的玉手拈着一枚黑子,忽地落下,“哼,我这棋可是公子亲授的”;柳丹扬抱着一筐湿漉漉的衣服,伸展着手臂晾衣服。
陆行笑眯着眼,看着院内的一幕只觉得温馨。他的思绪有些飘远了,时抵年关,若是北地的家家户户能过上团圆的日子,那该多好。只是蛮族南下,雪津城领兵阻拦,每逢新年,必有缟素。
秦武是名杀将,有战神白起之能,却没有白起的揣摩度量的心思。秦武此人有反心,是个有野心的武夫,姐姐不在,雪津城还真没人能降服他。实在不行,只能用大道之音通知吴中,让他来震慑秦武。
年关呀,蛮族当真可恨,天人更甚!陆行侧头看向北方,目光更是坚毅,那个方向有蛮族草原王庭所在。
“想什么呢?公子把菜蔬给我吧,我去洗洗,”小钰在陆行眼睛前挥挥手,笑着招手道:“黎姐姐,你也别收拾棋盘了,反正这种玉石棋盘公子多的是,弄坏了也不心疼。”
“就你丫头屁话多,”陆行白了小钰一眼,走到黎芮的身前,柔声道:让我来收拾吧,你去帮小钰打下手。对了,我得提醒你一句,在我这城主府里可没有什么丫鬟,想吃饭就得自食其力哦。
黎芮挑眉,目光中有些许诧异,问道:“那公子,也是自己做饭吗?”
“咳、咳。”陆行顿时语塞。
小钰跑到陆行身侧,轻笑道:“黎姐姐可就别让公子下厨房了,要是有他掺和,莫说饭菜会焦黑了,怕是连厨房都会被付诸一炬。”
黎芮张着小嘴,追问道:“有这么夸张吗?”
“我都说轻了。公子不能进厨房是陆姐下的死命令,我和她可没少被公子气到。”小玉偷着笑,瞧着陆行窘迫的面容,顿时笑得更欢快了。
“行吧,我们走吧,”黎芮挽着小钰的手,向后院走去,边走边招呼道:“柳姐姐、魏妹妹,快跟我们去伙房,今日我们也做一回庖丁。”
“知道了,”魏颖此刻正帮着柳丹扬晒衣服,放声道:“一会儿就来。”
柳丹扬顾着手上的衣服,便只是简单地点了下头。
等四女齐齐进了后院,白狐儿踩着碎步上前,将怀中的一封信递给陆行,“公子不妨看看,柳丹扬从书屋带回来的,傅姥姥给你的信,说是一个送给公子的惊喜。”
陆行接过信,打开查看,上面皆是一行俊秀的小字,为首的一行:小行,我没事,你别担心。
“姐姐!”陆行心下大喜,这是陆霜的字迹,断出不了错。
他强压下心头的喜悦,接着往下看:
如果小行收到这封信,就应该回到雪津城了。我已经提前叮嘱过秦武,让他明里暗里帮着你,他是个老实人,应当出不了差错。然后呢,你要替我照顾好雪津城,这可是我们姐弟的心血,也是去世的大兄看得比性命都还要重要的东西,你要上一万分心。
如果蛮族南下,你可以试着去相信阁老们,他们虽然有自己的心思,但他们绝不会在对待北蛮的问题上含糊。若是实在有处理不了的麻烦,去问天阁找晁陶,那老头压根不是六楼武夫,他跌境完是自己限制自己,说什么更进一步。
小行也别有太多的压力,姐姐知道你不想当北地的王,但是真的没办法,你看中的孙琦也被人害了。小行就听姐姐一次好不,试着接手北地,北地没什么不好的,大寒过后便是立春,帮姐姐把蛮族赶走,你我快快乐乐过新年。
小行,三年没见你,姐姐,想你……
笔墨磨人心,淡黄的宣纸上有一滴泪痕。
陆行默默地把信放回信封中,心中念道:“做弟弟的,长姐姐在家,我却三年不回家,是我大不孝。”
“公子,你哭了……”白狐儿说着,连忙用手帕为陆行擦拭眼角。
陆行忽地攥住白狐儿的手,大臂一揽,将她抱入怀中,哽咽问道:“三年不见,白狐儿可觉得委屈?”
白狐儿有些愣神,连忙道:“没有,才没有,公子回来就好。”
“我家白狐儿什么时候也学会撒谎了,说实话!”陆行假装训斥道,手上的力道更重了。
白狐儿的眼眶湿红,小拳头捶打在陆行的胸口,再是紧紧拽住陆行背上的衣服,抽噎道:“公、公子,我哪是委屈,我恨你,三年前你为什么不把我也带走?我、我比小钰差哪里了?公子知不知道白狐儿哭了多久,哭了足足八天,天天以泪洗面的。”
“我的错,我的错。”陆行安慰着,右手摸着白狐儿的脑袋。
白狐儿的脸上满是泪水,她抬头看向陆行,嘟嘴道:“那公子还走吗?公子还会丢下我吗?”
陆行说道:“瞧给你哭花了,快回屋里梳洗一番,待会儿我们一起吃热锅。”
“好吧。”白狐儿从陆行的怀中挣脱,踩着小碎步向屋里走去。
等到白狐儿进了院子,陆行走到雷英身前,她正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雷英,你去里屋收拾一下吧,里边有火炉,水也是温的。”陆行说道。
雷英睁开眼,平淡道:“好。”
她却是没挪步,面色稍稍迟疑,说道:“之前世子在城头上和秦将军的话我听见了。老实说,在我们武将的印象中,秦将军不是这么冷血的人。这一会儿,我想了很多,有没有可能秦将军只是在提醒世子,让世子对雪津城里的一些人多加戒备。”
提起秦武,陆行的心中也是颇为奇怪,陆霜在信里也提到了,说是已经叮嘱过秦武帮自己,可秦武的每一句言辞都极为偏激,更是扬言要杀自己。
到底是秦武蒙骗了姐姐,还是他真的如雷英所言呢,或是说另有原因?
陆行微微眯眼,想道:不管如何,城主府离雪津城一里地,真有危险,晁陶也能顷刻间赶到。
“没事,你不必担心,陆霜已经做出了应对。”
“好,既然武仙都有所准备,那雷英不多嘴了。”雷英拱手道,便走进了里屋中,走到屋门前,她回头看了一下院门,仅停留半息,便进了里屋。
“铛、铛铛。”大门被扣响,门外有人喊道:“世子,陈楠求见。”
陆行循声看去,陈楠是他的旧相识,是个一根筋的武痴,真论在武道上的天资,他比孙琦还要高。
没再多想,陆行几步上前,打开了大门。
门外,陈楠见到开门的是陆行,连忙弯腰作揖,说道:“陈楠见过世子。”
一句客套的话说完,陈楠猛地向前拥抱陆行,他的胳膊很粗,力道很足,直抱得陆行喘不过气来。
“陆哥,你可算回来了,想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小弟我这两年都怎么过的,父亲不让我去南苑,说是会让我丢了阳气。我就去找爷爷说理,他就把我揍了一顿。”
“现在陆哥回来了,那可太好了,我可太馋南苑了,这些年在雪津城,我已经好久没瞧见胸大屁股大的女人了。”
陆行撇嘴,南苑是什么地方,雪津城最大的风花雪月楼,你爷爷能让你去才怪,不过……
陆行一把推开陈楠,问道:“陈楠,快二十了吧,你爹不急吗?你给你找门媳妇?你爹不急,那陈也兴不急抱孙子吗?”
“哎呦,”陈楠一拍双手,叫惨道:“爹娘给我找的女子都不行呀,我这一看画像,一个个干干瘦瘦的,不是我陈楠眼界高,是真看不下去呀。”
陆行脸一黑,哪家画师会把人化成胸大屁股大的模样?当真是一根筋啊!
“你武道境界呢?三年不见,现在如何了?”
提到武道,陈楠的面上顿时泛起红光,嘿嘿笑道:“已经在练绵延真气了,算是初入断江境,没给陈家丢人,也没给世子丢人。”
“咳、咳,”陆行面露震惊,被自己的唾沫呛到了,连忙问道:“等等,你什么境界?”
陈楠嘿嘿笑道:“断江境呀,我爷爷嘴上总是说不满意,说我比起武仙差了一大截,可他老人家总是在背地里偷乐。除开武仙太过变态外,我可是十八岁的断江境呀,放眼大周朝,都没有一人能比我更快。而且我的武道根基扎实呀,我在翻山境的时候,同境之内一定打遍天下无敌手。”
“谁准你叫我姐姐变态的,你才是变态!”陆行没好气地给了陈楠一记头槌,揪着他微胖的脸,笑道:“来,三年不见,让陆哥抱抱。”
陆行偷偷地引剑气入体,张开双臂抱住陈楠,再有明火偷摸着燃烧,在力道上直接反超了陈楠,如铁钳一样的双臂直抱的陈楠喘不过气来。
“哥、哥……我错了,我认输、认输!”陈楠痛地惨叫。
“我是来给你送请帖的,隔壁那几个混球觉得我好骗,让我来请哥去南苑赴宴。”
陆行松开他,见他揉着双臂一脸的委屈,笑道:“行了,回去告诉他们,我会去的。”
“倒是你小子,三年不见,力气变大,个头长了,脑袋也灵光了。”
“哪比得过陆哥……”陈楠低着头,说道:“那我就不打扰陆哥了,陆哥记得赴宴,我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