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苑门口,雷英独自守在车架旁。
陆行和白狐儿从门口走出,便上了车架。陆行说道:“回府。”
白狐儿追问道:“公子不等等蓝将军了吗?他抱着那丫鬟可就跟在我们后头呢。”
前室,雷英忽地插上一句,问道:“什么丫鬟?蓝五那小子闹事了?”
再听马鞭落下,车架颠簸着挪动,雷英气呼呼道:“今日本是世子和各大家的公子叙旧的时候,本就没打算带他,他还敢闹事,我定要好好教训一番他。”
此刻,蓝五正抱着布谷从大门口出来。
白狐儿透过车窗子看到蓝五,嘻嘻笑道:“蓝将军出来了,这般说,将军是打算要把丫鬟带回家呀。”
陆行没好气地给了白狐儿一记头槌,“少说两句吧。”
“哎呦,”白狐儿抱着小脑瓜,瞪眼看着公子,顶嘴道:“就不,公子本打算通过几家公子探探阁老们的口风,此刻却是被蓝将军给耽误了。公子不计较是公子的事,我偏偏要说。”
前室,雷英听得咬牙切齿,紧攥着拳头,怒道:“这混蛋,请公子放心,我一定打断这家伙的腿。”
说着,雷英就要跳下车,一副要去找蓝五评评理的样子。
“等等,”车帷后探出一只有力的手,陆行一把拽住了雷英的手,轻声道:“那丫鬟受了惊吓,你若是去,对她不好。再而,蓝五心中怕是也有翻覆,这座雪津远比他想象得要糟糕。”
“不妨给他们一些时间,等明日你我一同去登门拜访。”
雷英停下动作,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坐回前室,双手操控缰绳,架着四乘之车离开。
……
另一边,蓝五带着布谷回到了他在雪津城的院子,中都督府邸。
“公子的家、真大!”布谷闪着大眼睛,这般的高门大院她还只在志怪小说中看到过,今日算是瞧见真面目了。
“假山不是山,圈绕湖泊是一处小园林,拱门不是门,小院勾连着小院,如何都寻不到出处。”布谷让蓝五放下自己,她双脚落地,踩着湿漉漉的草坪,明明已经是冬日,可她的脸颊满是桃红,如一抹春意,春色缠绵,紧攥着一年四季。
“哈、哈,”蓝五站在原地傻笑,招呼道:“慢点,可别再摔到碰到了。”
“知道了、知道了,”布谷披着蓝五的外衣,围着一处青石转圈圈,她爬到青石的顶部,站得比蓝五还要高,脸上洋溢着笑容,“蓝五,你个小矮子!”
随后,她从青石上一跃而下,在草坪上打了个滚才稳住身形,她站在蓝五身前,张开双臂抱住蓝五的腰,柔声道:“蓝五,谢谢你。”
蓝五宠溺地摸着布谷的脑袋,说道:“傻丫头,今早你不是还嫌弃我吗?”
“呜呜——”布谷假装擦眼泪,撒娇道:“我错了,我错了。”
离开南苑后,布谷很是活跃,心思都放宽了不少。似是一个牢牢套在身上枷锁甩脱了,她的身心前所未有的愉悦,好似自己就真是个踏青的大小姐。
开心之余,布谷却是低下头,抱着膝盖偷偷哭泣,“其实、很小的时候,我也有比这小一点的院子……”
蓝五稍稍错愕,连忙问道:“布谷的爹娘还在吗?他们犯了什么错?”
布谷直摇头,泪雨如注,脸蛋已经哭花了,“不知道,布谷那会儿好小,什么都不知道,问阿妈,阿妈也不跟我说。”
“别哭了,往后有我在,我做你的大哥哥。”蓝五摸着布谷的小脑袋,安慰道。
布谷忽地抬头,问道:“真的吗?”
蓝五郑重地点头,“真的。”
“铛、铛铛!”院外传来了敲门声,敲门的人力道很大。
蓝五微微皱眉,对布谷吩咐道:“我先出去一趟,你在院子里待着,别出来。”
“啊,不要!”布谷猛地抱住蓝五的腰,任凭蓝五怎么掰扯都不愿意松开,她颤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是布谷的一场梦,那我不想醒来。别离开我,大哥哥……”
蓝五无奈地笑笑,宽慰道:“听话,待着,我不会走的。”
布谷听到这话,抱着蓝五腰的手逐渐松开了,她忽地踮起脚尖,脑袋向前伸,吻在了蓝五的唇上。
朱唇轻点,她嬉笑道:“大哥哥走吧,我等你。”
蓝五呆愣着,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转身向院外走去,边走边道:“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而蓝五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后,布谷的眼眶满是泪水,清泪不停落下,如两条溪流。
门外,沿路的大街都让人肃清了。
“呦,你小子可算愿意出来了。”那个大力叩门的壮汉说着,两只大手便要向蓝五抓去。
蓝五一脚踹出,踢在壮汉的腹部。
“砰”的一声巨响,壮汉倒飞在远处的地上,捂着腰站不起身。
而在蓝五的正前方,一个锦衣中年人坐在红木椅上,手中还端着一杯茶,正在细细品尝。
“底子不错,不愧是陈空空带出来的人,在脱凡境武夫中也算中流。”武道第六楼有两种称呼,一种是破万法,另一种便是脱凡境。
蓝五挑眉,问道:“你是何人?来我的府邸作甚?”
锦衣中年人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将手中的青花瓷杯放到大腿上,说道:“在下荣京,阁老钦此,我为内庭监之首,管辖雪津城内一切不妥当的事情。”
“而今日从南苑带走了一个不能带走的人,所以我来了。”
荣京轻笑着,左手托着茶底,右手握着茶柄,瓷盖沿茶杯的边缘滑动,“可以的话,你把那丫鬟交出来,我不与你动手,也省得伤了内廷监和陈家的情分。”
蓝五说道:“世子亲言,已经替这丫头赎身了,我为何要还给你?”
荣京眨着左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丫头身份特殊,不是区区赎身就能带走的,便是世子开口都没用。”
“哎,”荣京轻笑道:“说不得今天你能带走那丫鬟就是别人给你下的套,他们就是希望你公开和内廷监作对。我奉劝你把人还给我。”
“其实我挺敬佩陈空空的,你是他的人,我并不想和你动手。”
蓝五摇头,双脚打开,揉搓着拳头,“有我在,你带不走。”
“还有,凭什么你能坐着跟老子讲话,还喝你大爷的茶!”蓝五的身形消失在原地,他挥拳向荣京攻去,拳路极快,化为无数残影封锁住荣京的身形。
“砰!”一个青花瓷杯落到地上,瓷渣子和茶叶碎落一地。
荣京一掌抓出,竟从无数残影中抓住了蓝五的拳头,他猛地从椅子上窜出,左腿如鞭向蓝五抽去,“三成力道,你我若是出力,这地砖可扛不住。我告诉你,雪津城的地要是打碎了,是要赔的。”
蓝五以左臂隔挡抽腿,右拳向荣京面门而去,“好,打赢了你滚。”
荣京轻松接住蓝五的拳头,再是踢腿予以还击,“若是输了呢?”
“除非我死!”蓝五咬牙道,手中攻势不断,几拳的功夫,他已经看出了这个叫荣京的人绝非善茬。
“你娘的,若是杀了你?世子非要跟我记仇不可!”荣京臭骂一声,拳脚快如风,和蓝五缠斗在一块。
六楼武夫的三层力道,便是每一下都打得土石迸裂,这还是二人可以小心了,否则今日这中都督府怕是能夷为平地。
二人交战数百招,却是迟迟分不出胜负,越打越胶着。
“不如你我换个地方交战,此地打不痛快。何况你我收着力道,难以分出胜负。”荣京建议道,手中的攻势却是半点不减。
蓝五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道:“想什么呢?真当我蓝五是个好糊弄的,你怕是想在交战的时候,让人溜进院子带走布谷。”
“分不出胜负就接着打,武夫如你这般娇生惯养,当真是废了,”蓝五一掌击退荣京,喝道:“要知道老子在战场上一杀就是三天三夜,你若是不行了就乘早认输,赶紧滚蛋!”
荣京一身真气翻涌,怒道:“后辈,猖狂什么,如此和我打下去,损耗更大只会是你。”
二人交手不断,每一次碰撞都能发出像雷霆一般的巨响,临近的居民们听到,都朝天看去,以为是白日惊雷。
“够了!”一声喝令传来,声音苍老而有力。
老者穿着黑袍马褂,脚上是一双布鞋,他冷眼看着交战中的二人,忽地窜入二人的攻势中间,双臂展开,左右手各扣出一人的手腕,臂上青筋暴起,将二人的力道卸掉。
“我说了,够了!”
老者大臂一抡,竟然将蓝五和荣京两个六楼武夫挥飞,将他们砸入两侧的土石中。
蓝五艰难站起身,定睛看向眼前的老者,明明与自己的力道相差不大,却是能压制住自己和荣京。
“内廷监荣京,见过陈也兴阁老!”荣京连忙弯腰拱手,姿态放得很低。
他是陈也行……蓝五心惊之余,连忙拱手道:“见过陈老前辈。”
“呵,”陈也兴拍拍衣袖上的灰尘,抬眼仔细看了眼蓝五和荣京,说道:“让你们别打,非不听。方才老夫这一下用了暗劲,你们回去后用真气滋养一下小臂,免得留下暗伤。”
“接下来,让我们来聊聊那个丫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