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返回临江镇。
就在车上,朱其向李洪锋和喻长礼汇报了这次碰面的详情,叶三省向尹先发汇报,当着朱其的面,叶三省直接说,尹主任,门小文知已知彼,连朱其是组长,我们前脚去派出所,他后脚电话就来了,而且是直接打电话给不打给组长主任镇长,刚才又当面威胁,肯定有卧底埃
尹先发笑骂道,别胡思乱想。然后让叶三省和朱其暂时不忙回来,去找另外一位律师,了解门小文的情况,把姓名的电话号码告诉叶三剩
挂了电话,尹先发表情严肃起来,他其实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明白叶三省说得对,镇正府内部肯定有人给门小文通风报信。
包括以前给王洪九泄密也是一样。
这也正常,镇正府有不少就是临江镇土生土长的工作人员,包括他自己,所以王洪九,门小文这些当事人能够第一时间知道镇正府目标所向,并且做出反应,这是大家习以为常的人情,世情,可是现在,尹先发觉得有些过分了。
过分就是不正常了,就应该整顿一下。
那么,会是谁呢?
他回想了一下从昨天上午到今天上午,不过是一天的时间,昨天下午朱其和叶三省又去了派出所,镇正府知道的计生办这个专项行动的人并不太多,应该就是相关的人员泄密,当然,派出所那边也可能意外地泄密。
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刘学文。
但是刘学文毕竟在船管站,而且现在计生办的工作他按正常的程序不会知道,当然,也不排斥他在镇正府也有其他关系好的人给他通风报信。
第二个想到的人是高云。
尹先发脑海中出现这个名字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高云现在做为尹先发的助手,D政办的工作大多能够了解,叶三省写的报告他也看了,可是跟计生工作没有关系,跟门小文更应该没有联系,按理说也没有泄密的动机,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他呢?
做为一位精明的老官僚,尹先发自然感觉得到高云对叶三省从最初的不屑到现在敌意,尤其是这几个月叶三省频频出彩,高云“一事无成”,——高云年终总结时最大的亮点是负责临江镇新水厂的修建,但那也是杨中和叶三省折腾的功劳。
但是,即使这样,高云也不应该做这种事啊?或者,是因为刘学文心怀不满,撺掇的?他们走得实在太近了,刘学文这种痞子,可别把高云带坏了,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跟杨中说说这事?
D党政办主任满腹心事。
这个时候,叶三省联系了那个叫卢子贵的律师,约了在茶楼见面。
卢子贵高大魁梧,上身皮茄克,满脸横肉,坐下自我介绍说他主要做刑事案件,门小文主要做经济案件,两人这些年算是井水河水,各有渠道各有圈子,但是尹主任安排了,他也得卖这个面子,两位想了解啥,知无不言,唯一要求就是今天他们的见面必须保密,不让别人知道。
叶三省心想这位卢律师形象倒跟刑辩律师相当匹配,看他直爽,也直接了当地说,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让门小文放手,不再插手做那种帮人罚款,上户口的灰色业务,干扰临江镇计生工作,但是看起来,现在门小文是为了钱不怕刀,不会轻易退让的,所以他们专门来向卢律师请教。
卢子贵哈哈一笑,门小文就是这么一个人。要想让他把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我没有这个能耐,能够帮你们的,还是尹主任说的,说些门小文的情况,让你们了解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人。
接下来半个小时,基本上卢子贵说,叶三省偶尔问,朱其拿了个笔记本有时记几句。
原来所谓那个金融律师事务所,创始人是工行一位中层干部,从行里辞职出来,当时主要做工行的业务,然后扩大到县各大银行,再扩大到所有的经济案件。
门小文是后来加入的,不到五年,因为他叔叔的原因,创始人封了他一个主任,其实这个金融律师事务所一共有五个主任,五个人算是股东,由他们五个人分摊房租水电和其它费用,但是其他加盟的律师,每个案件,按照事务所帮他们疏通关系提供援助的力度,要交纳一定的管理费用,所以整个律所,原则上是一个大家合作共享的关系。
但是自从门小文加入后,这种大家平等互助的关系有所松动。主要原因是因为门小文觉得他叔叔是司法局长,大家沾了他的光,所以他不想出分摊费用,相反,所有律师交纳的管理费用,他又要多吃多占,蛮横使用,弄得其它四位主任苦不堪言,正在讨论是否另起炉灶,抛弃这个金融律师事务所。
——他们唯一觉得难以割舍和可惜的,是“金融律师事务所”这个招牌,实在是大气,现在取这样的名字,无法再通过了。
也正是因为大家都不待见门小文,所以卢子贵才愿意跟他们说这些。
律师不待见门小文,还可以理解为同行相轻,但是连大部分法官都很讨厌他,因为他几乎每次庭辩,都会故意加上几句“我叔叔说”,让主审法官腻歪得不行。而且一旦判决不如他意,就要找院领导反映,就要申诉,要合议庭,所以很多法官都不想跟他打交道。
只是现在法院法官分发案件,是随机摇号,没有选择,躲不过这个瘟神,遇上了,只好先跟他沟通商量,门小文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总是向那些无知的当事人吹嘘,说法官都怕他,只要他代理的案子,绝对要按他的意思判决,绝对不会输。
然后,是他的当事人,几乎最后都要深受其害。
有一桩离婚案最能够说明问题。
一般来说,离婚案件只有两个关键问题,一个是子女的抚养问题,一个是财产分割以及抚养费问题。
这个离婚案件中,女方婚后一直在家照顾女儿和家庭,没有收入,男方开了一家餐馆,生意不错,年利润能够达到三十万,男方愿意承担抚养费用,并且承诺以后每年将餐馆利润的三分之一给予女方,女方本来已经同意,可是门小文眼红这家餐馆,撺掇说餐馆一年利润多少不能掌握,而且经营权变化这些很难掌握,不如直接要求三分之一股权并且参与经营。
然后门小文再找男方协调,劝说,男方最终答应。
门小文在这个调解期间觉得男方女方可以忽悠,又让女人提要求,说怕三分之一股权被男方欺负,要求再引入一位股东占三分之一股权,这样三家平均,门小文再找男方协调,纠缠到最后,男方抗不过门小文的花言巧语加威胁,最终寻找了一位“双方认可”的股东入股,而这位股东就是门小文安排的朋友。
然后这家餐馆股份一分为三,门小文利用手中的三分之一股权,再假心假意地关心女方,粘粘糊糊,骗得了女方的信任,两人股权加起来对付男方,男方无法应付,不久就不得不把手中最后的三分之一股份廉价转让给门小文,最终这家餐馆落到了门小文手中。
可是换人如换刀,餐馆换了经营者,生意慢慢萧条,门小文见势不对,再次忽悠女方,说是因为门小文朋友那三分之一股权分散,导致管理不善,让女方高价收购,跟着,再把自己的三分之一股份也一并劝说女方收购,自己金蝉脱壳。
最后的结局是,男方一个生意不错的餐馆化为乌有,女方付出一大笔现金,拿到了一个生意亏损的餐馆,最终低价转让,两败俱伤。
这就是门小文典型的原告被告一起吃。
卢子贵还说了一些门小文的“事迹”,叶三省和朱其清楚了他们的对手是一位人品低下,不择手段的人渣,他们的心沉重起来:门小文越是无赖,越是难以对付。
昨天他们那个看似志在必得的计划,有些想当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