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三省说:“也许比起很多人来,我们算是强大了,但是跟我们的野心比起来,那又很校”
杨中笑:“世间名将,哪个生来就是名将?”
两个年轻人再次倾吐豪情壮志,像很久以前,他们在那个山庄的农家乐一样。
回去时,刘成家几人已经坐在院子里,夏敏亲自在给他们做功夫茶。
两人过去,叶三省赫然发现,夏父也在座。随即恍然,以夏父在江城的经历和交往,跟刘成家肯定是老关系了,甚至夏敏也是刘成家“看着长大的”,所以今天刘成家要来,不仅夏敏亲自过来,夏父也要过来作陪。
夏敏给杨中和叶三省递了茶杯过来,王长安向夏父和夏敏介绍说杨中和叶三省,夏父跟杨中热烈握手,说叶三省早就见过,认识,很优秀,这个商藏,就是他跟谌总建议的,王长安说,叶三省以前在杨县手下,是杨县一手带出来的,夏父再次跟杨中握手,杨中笑,小叶看见没有,我现在要靠你替我撑门面了。
夏父说:“看来小叶和杨县不仅是上下级关系,也是关系好的朋友,现在分开,越早分开越好,有利于你们两个发展。”
大家都不解地看着这位江城首富,夏开祥迟疑一下,说:“那我先说个小故事吧。我们江城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比如外地朋友来,怎么接待?朋友问江城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玩的先不说,好吃的,可能大部分都只能说鱼和面这两样吧?我们江城的面的确好吃,有名,不仅在省城开了很多江城面馆,京城也有,自然,江城有名的面馆也特别多,寡妇面,炝锅面,素面,牛肉面,羊肉面,数得出的有名面馆起码三十家以上,我家旁边的面馆也生意火爆,二十多年都这样,只做早上和中午,但是在这家面馆的墙壁上写着几个醒目的大家:隔桌不买单。各位领导知道什么原因吗?”
王长安捧场问:“这个有点古怪了。我们在外面吃饭,经常有人替我们买单,我们也经常替别人的包间买单,这不算什么吧?”
一桌人自然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都含笑看着这位江城首富。
夏开祥微微一笑,回答说:“餐馆替别人买单首先大部分是公款,次数也有限,而面馆不同。因为面馆的辐射范围还是有限,起码一半的食客算是老主顾,都是一公里范围内的街坊邻居,所以吃面时常会碰到亲朋好友,有的人可能天天都会碰上,如果有的食客抹不开面子帮别人买单,如果经常这样,甚至一个人买好几个人的单,他就会考虑,然后跑到别的面馆,哪怕是离家远点的面馆消费,造成这家面馆的客源流失,所以这家面馆就贴出这个提醒,而且坚决执行。替那些脸薄的食客省事,保证了他们不流失。”
一桌人大半愕然。
他们做为老江城人,做为江城面馆的常客,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故事和道理,仔细一想,却是别有思想。
王长安继续捧场说:“果然每一条古怪的经验背后,都是血淋淋的教训。”
“夏总是说我和小叶不应该在一起工作吗?或者是说我以前支持小叶的工作,小叶支持我的工作,都是像食客帮人结账,其实不好?”
杨中问。表情古怪。
他想到刚才才跟叶三省坦诚相待,希望界溪镇这里之后,能够调到一起工作,继续搭档。是的,他已经放下身段,不再把叶三省看起下属可以任意指挥,诚意足够,叶三省也一口答应,可是现在这位江城首富突然莫名其妙地说起这个故事来,他心里又不是快又是茫然。
“杨县不要多心,我这些摊摊上听来的道理,是不能用在政府中去的。”夏开祥赶紧撇清,笑道:“不说这些了,我们去参观酒窖吧?”
大家笑着起身,只有杨中表情还是非常奇特,转头问叶三省:“如果这附近只有一个面馆呢?”
参观酒窖的时候,刘成家几位非要封坛,夏开祥只得把自己上次封的酒名字换成几位领导,夏敏录了像存档。
叶三省一旁看着,几位领导都不提钱,不知道这封坛费会事后支付还是由夏开祥来承担?倘若夏开祥来承担,算下来二十余万倒不是很多,但将来纪委那里怎么解释?不是能够由一句不知情就可以搪塞过去的吧?
叶三省有些后悔跟着领导进来,完全可以装作打电话错开这个环节,转头瞥杨中,还是一脸淡漠地沉思,似乎还沉浸在夏开祥刚才那番话里。
一个小时后回到商藏,从院子里搬到茶室,王长安稍一暗示,夏开祥带着女儿说是去安排晚宴,——商藏和绝大多数民宿都没有准备正餐,只有一些小吃零食,或者事先预约的特色餐饮。
“小叶,说说你们界溪镇的那个旅游开发方案吧。”
刘成家说。
他刚才一抬眼,大家都安静下来,那一刻,叶三省突然间意识到,坐在茶桌对面的是位高权重的常务副市长,他严肃起来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上位者的气势。
“这个方案的主要构想是赛事经济。”
叶三省明白这些江城的实力派肯定早看过一山一湖开发方案了,王长安还参加了汇报会,所以选择重点进行阐述,十分钟后,刘成家点点头,问:“小叶,那你觉得我们能够在这个开发方案中做些什么呢?”
这句话背后的真实意思,不仅是讨论他们能在这个开发方案中收获什么,也是征求在座盟友的意见,想看看他们希望在这个肯定是江城目前最重要,最庞大项目中的利益,以及准备怎么做。
叶三省立刻听明白了这句话,他早有准备,也做好了预案,淡定地说:“这个开发方案,肯定需要江城方方面面的努力……不好意思,我要打个电话。”
毫不犹豫地起身。
刚才在酒窖他没有立刻抽身已经后悔了,现在,他必须远离这群人讨论“分赃”。不管话说得多么隐晦,将来纪委都难以解释。
众人有些诧异地看着叶三省冲出门外,——这是确凿无疑的拒绝,叶三省说的是打电话而不是接电话,是主动而不是被动。
王长安笑道:“凌明山说小叶是江城最霸道的副镇长,他还真看得准。”
刘成家也笑道:“问题就在凌明山那里。他现在把持这个项目,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你知道他前不久在我们市府常务会上发的什么言吗?他说以前的他不管,别人的账他也不管,但是只要是他经手的项目,他必须保证做了项目做了工程的人,施工单位拿到钱。就好像江城就他一个清官似的。老秦他这阵没少找你的麻烦吧?还有老王,他特别把你们交通系统拉出来,说你们拖欠工程款项太多了。”
财政局秦局长呵呵一笑:“他几乎是每周一歌,周四周五必来找我一趟,我也不跟他生气,就请他喝茶,一边辩论一边处理工作,让他看看我们财政局是怎么一个情况。不是不给钱,是的确没钱。”
王长安也呵呵一笑:“老秦说得好,不是不给钱,是的确没钱。反正江城的财政那些施工单位也清楚,政府项目要接就接,接就做好垫资的准备,做好一年两年三年拿不到钱的准备,又不是我王长安欠他们的钱。”
杨中也起身,说:“我出去看看。”
——他刚才左右为难,清楚刘成家一伙人准备讨论什么,他不该留在这里,可是刘成家这伙人是他在江城最大的依靠,失去这些实力派官员的支持,他在江城不说寸步难行,至少很难做事,更何况他现在正准备请他们帮忙支持他的“水城”方案。
——可是听到他们讨论没钱,突然间反应过来:他的“水城”肯定没戏。因为整个江城的财政非常困难,怎么会来上他这个项目呢?那么,他还有什么必要留在这里惹一身骚呢?
走出商藏,看见叶三省正对着手机屏幕发呆,过去说:“你又不打电话,看什么?”
“我在想给谁打电话合适。”
叶三省看是杨中,老实地回答。
“不要装了。想走就走吧。”杨中果断建议,“拖泥带水,是此心最苦。”
叶三省心里天人交战,心想杨中不来劝他还好,他还可以在这里等十分钟或者一段时间再回去,现在他回去也不是,不回去也不好,迟疑了一会,明白此时此刻回去,气氛更加尴尬,只好下决心说:“好,我先撤退。杨县你给他们代我说声对不起,说我要赶回去跟省政研室的许主任碰个面。”
杨中调侃地笑笑:“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给你解释?”
他挥手:“我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