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家书房、正厅以及藏宝阁等各个常人发觉不到的角落都装着微型摄像头。”洛云生看向她,“禾禾,你不知道吧?”
洛家主要靠买卖、收藏历朝各代的珍宝奇玩而发家。平常在重要的保险屋附近安摄像头也就罢了,可是为什么这些细微之处也被装上了摄像头?
洛清禾暗暗惊异,父亲九曲心肠,连自己都没有告诉。
她迟疑着缓缓摇头。
洛云生叹了一口气,似是早有所料,继续说:“这是你父亲留的后手,以防不测。没想到现在真用上了。”
“昨天你告诉我张译的事后,我紧急派旧部去洛家调监控。”
“你们自己来看吧。”
洛云生似是不欲再多说些什么,阴沉着脸。
摄像头被巧妙地隐藏到了一个诡异的角度,由于主要用来监控防盗门,所以只拍到了画面中人物的上半身。
像素不是很清晰,不过看清画面中人的样貌是足够了。
须臾,时间跳转到12:39分。张译出现在监控中,眉目紧蹙,手中拿着电话似是气急败坏地吼着什么,唾沫腥子乱飞。
两分钟后,画面左下角出现一个人的侧脸。
洛清禾心中一窒,这是她父亲!
父亲现在出现的位置她再熟悉不过,以前在洛家和二伯父一起躲猫猫的时候她最喜欢藏在这里。两扇门的开合之处有一个暗角,暗角前还有一棵浓郁高大的招财树打掩护,隐蔽至极,头一次二伯父还真的没发现她。
连对洛家布局了如指掌的洛云生都发觉不到的隐蔽之处,更何况接手洛家才两年的张译?
现在只能拿看见张译的侧面,他侧对着门坐在紫檀太师椅上,单手握着手机喋喋不休,另一只手烦躁地来回叩向桌面。
紧接着,画面中的洛云俜似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只能看见他大步迈往张译的方向,垂落在身侧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
张译电话刚打完,转身欲走时被身后的来人猛地一惊。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手机直直地垂落到柔软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紧接着,洛云俜再也忍不住,上来就给了张译一记重重的耳光。他被气得不轻,怒目圆睁,额角青筋微微跳动,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洛云俜颤颤巍巍地抬起右手狠狠指着张译,神情激愤,恨恨地瞪着他,嘴一开一合不知道说着什么。
只能看见张译的面色越来越差,阴沉的能滴下水。
洛云俜脸被气的通红,连嘴角都在微微抽搐,抬起的手臂也在不由自主地发抖。
洛清禾抓心挠肝,急地直跳脚,她知道这是父亲发病时的前兆,心狠狠揪成了一团。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二人究竟说了什么。下意识地死死咬住了下嘴唇。
裴江知感受到身旁人的焦躁不安,视线从监控画面中投到她身上,轻轻拍着她的背以示抚慰。
目光转圜,他看到洛清禾因用力咬住而泛白的下唇时,眉间皱了皱。
小时候的坏毛病还是没改掉。
裴江知顺手从桌子上拿了一瓶钙奶,慢条斯理地把吸管插好,直接怼到洛清禾面前:“喝。”
洛清禾目光紧盯画面中洛云俜,下意识地偏一偏身子直接就着裴江知的手喝了一口。
“....”裴江知看她焦虑紧张的模样,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她的背安抚着。
“啊——”洛清禾悲痛绝望地惊叫出声,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
虽然早已知道父亲离世,但是亲眼看着父亲发病而亡的画面仍是痛苦至极。
张译突然恶狠狠地攥住洛云俜指着他的手,手部发力将洛云俜的颤巍巍的身子甩开后,反手一把将洛云俜推到了地上!
裴江知眼疾手快地将画面暂停到这一秒,12:56分。她目光死死盯着这一瞬,张译伸手推她父亲的动作。
微型摄像头没有拍到人物下半身,但她知道,她的父亲再也站不起来了。
洛云俜正是在那一天离世的。
父亲在七八年前由于年轻时的过度劳累,患上了慢性心里衰竭。此病不可治愈,最忌讳大喜大悲,情绪剧烈起伏。
被张译猛地一激,又被推到在地。原来这就是父亲的死因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滴滴眼泪砸了下来。
洛清禾嗓音嘶哑地说:“二伯父,我知道了。原来真的是他。”
洛云生神色紧绷,红了眼眶。
她心中恨意滔天。
那天她还在京城远郊的鱼塘里钓鱼,原本想偷偷为父亲准备一道惊喜晚宴,他心心念念,最爱吃的清蒸鲈鱼。
当日她接到从洛家报丧的消息时,满眼不可置信,还留有一丝侥幸,这会不会是老头子故意逗她玩啊?
直到小夕哭着来接她。
她一瞬面色煞白,险些跌进腥臭的鱼塘里。
张译,你杀我父亲,夺我家产,骗我感情。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裴江知听到身旁洛清禾绝望的哭声,心仿佛被狠狠捏了一把,又酸又痛。
他面色难看,下颌线条越绷越紧,心中亦是悲愤不已。
从前记忆中笑得和蔼可亲的洛伯父竟然被这种小人气到发病而亡!
空气凝结,一时间只剩洛清禾低声啜泣,气氛是让人窒息的沉默。
“你们先吃饭吧,吃饱了才能好好讨论接下来的对策。”洛云生悲愤之气压得隐约,声音一字一顿。
“二伯父你...”
洛清禾的话被洛云生打断道:“不用管我。”
他深深吸一口气,丢下一句话便离开。
晃晃荡荡的步子透出他此时不宁的心绪。
洛清禾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洛云生离开的背影,一时间心中苦涩难言,看着满桌精心准备的菜式也没了吃饭的胃口。
“清禾,为了洛伯父,多少吃点。”裴江知看着她单弱的小身板,“吃饱了才有力气为洛伯父报仇。”
洛清禾疲倦地闭上了眼睛,长长吐一口气。
这些日子来,接二连三的变故已让她疲惫不堪。
“走吧。”
*“走!”一道女声吩咐旁边的人,声音听不出喜怒。
一辆低调的房车在明月山脚下的小客栈旁停下,从车上迈下来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宽大墨镜的女人,墨镜几乎全盖住了她巴掌大的面庞。
来人走到客栈门口,伸出的纤纤玉指握成拳头,极有耐心地叩了三下门。
半晌,无人回应。
她抿了抿嘴,似是不悦。继续颇有耐心地叩门。
终于,客栈里由远到近地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
“谁啊?这么晚了还来投宿。”
他拖着步子打开客栈的门锁限制。
“这位小姐,我们客栈...”
打烊了三个字还未说出口,便被来人打断。
“许久未见,二伯不认识潇潇了么?”
洛潇潇抬眼问眼前的中年男人,神色淡淡道,“你的侄女,可不止洛清禾一个。”
“是你?”洛云生乍一没认出来人,皱眉仔细地上下打量她。
“潇潇,你们姐妹之间的事,我这个做二伯的多少知道点。”洛云生俯身把手中的门锁放在地上,平静道,“别的话我也不想多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洛潇潇视线定格在他身上,反唇相讥,“哦,难道你是说,我抢了洛清禾的男人?”
“你!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好意思直接说出口!”洛云生被她这话一惊,饱含愠意的嗓门训斥道,“还是这样不知羞耻!”
“呵,二伯的偏见真是不小呢。我知道你一向偏疼洛清禾,却不想你竟然问都不问,直接就判了我的死刑。”
洛清禾神情淡漠地讥讽,心底丝毫不在意。
“侄女不远千里来你这,不会连口热茶都不给吃吧。”
她摘下墨镜,缓步走到洛云生旁,低声道:“二伯,先别急着生气,我这次来,是告诉你们好消息的。”
“是么?”
“潇潇,你真是好大的排场!来二伯家还带这么多人?”
洛云生视线掠过她,看向她身后的保镖们。
“二伯,都是自己人。放心吧。”她轻飘飘地甩出一句话,递给身后的人一个眼风,雷厉风行的往庭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