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安笠国(1 / 1)

裴江知皱眉,心道这有些诡异过了头。

踱步向倒数第二幅石壁。

一阵风吹得乌云遮皎月,使原本一汪清亮的月色蒙上了一层阴翳,连带着他周围都暗淡不少。

裴江知仰头往天上望去,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唉——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会塞牙缝。”

脚下被踩的枯叶发出清脆的响声,与刮过耳边呼啸的风声倒是彼此应和。

裴江知不得已手眼并用地描摹第六幅壁画,无奈实在看不真切,他刚欲抬起左手顺着壁画上的纹路勾画一番,却又忽然意识到左手已经没知觉,也抬不起来了。

他心中郁郁,旋即抬起右手。

“知道我是左撇子吗?非得让我折了左手,真狠。”他阴沉沉地自言自语,对着空气发牢骚。

石壁粗糙不平,摸起来甚是划手,伴随着一粒粒的小石子,有的还尖锐异常。饶是指腹上早已布满了一层茧的他仍觉剌手。

裴江知皱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幸好洛清禾不在。要是换她来,娇嫩的手非得划破一层皮不可。

他一怔,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洛清禾了?

他摇摇头,摒弃杂念,侧头凝神感受着粗粝石壁上一道道深刻锋利的划痕。

不知道是不是只用触觉感知的缘故,这幅画在陡然在脑海中浮现,生动异常。

这幅画上裴江知眯起眼睛,人们的穿着打扮似乎和之前那几幅画大相径庭。

不同的是,第六幅画上的人,无论头戴哪种冠式,都穿着长袍、大袖衫。一改画风,这感觉上倒像是唐宋之风?

前五幅画上面的人,无论是王还是百姓,皆着极具民族特色的半袖衫,加之在腰间、颈间环佩以诸多饰品。

画中人物摸起来似乎极多,还摸到了马?

他生怕自己判断错,急忙又描摹一番,果然是马的样式。顺着马往上试探去,竟有一个人端坐在上。

“嘶——”

裴江知下意识地摸摸下巴,思索一番。

几个线索摆在面前中原人、人数众多、骑兵。并且还记录在这种地方前五幅画记录的应该皆是同一个国家的发生过的事,否则也不会前后如此连贯。这一幅画风一改,那么记录的应当就是他国来犯了。

裴江知心下有了几分计较,再将这幅画上下左右重新描摹一遍,确保没有疏漏后,向前方最后一幅画的方向迈步而去。

小猴子在他身后吱哇乱叫起来,裴江知转身蹲在地上,敲敲小猴子脑门“怎么啦?乖一点儿,等我找到方法出去以后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小猴子呆呆立在原地,眨眨眼睛也不叫了,好像在思考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裴江知忍不住笑出声,“傻样儿!”

“给你起个名字,要不要?”

小猴子当然不会说话,它挠挠头,转而又看着裴江知。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咯!小吉。”裴江知促狭一笑,他越看这小猴子越觉得它长得像某动画片里的卡通人物——吉吉国王。

裴江知拽了拽手中的藤曼,示意小吉该走了“走吧,小家伙。”

四周的阴翳还没有完全消散完,不过比刚才已经好太多了。

起码能稍微看清壁画的大致轮廓。

最后一幅画,包含了两个信息

一、专为勾玉打造的玉匣子在王殿上四方大敞,勾玉失窃。

二、上一幅画中的骑兵一路攻城略地,城门失守,此国沦陷。

一阵阴风刮过,裴江知打了个寒颤。

自从他掉到这个诡异的谷底以后,怪事就接连不断。先是绪云莫名其妙的时隐时现,到最后杳无音讯,他都怀疑当初在半山腰时,跟他对话的人到底是不是绪云?

他的视线往下看去,还有自己的左手——他试着动了动,还是毫无反应。

裴江知郁闷地吐了一口气,不仅如此,在被小吉带到这里的途中,还出现了一大片晶莹剔透的帝王绿。种水直逼冰种的帝王绿!价值几何啊在这个诡异的谷底不知被谁,奢侈地当作了地板?

以及,一直不知从哪里飘来的、若有若无的女人的幽幽哭声。

他找不到声音的源头,注意力又被七面壁画完全吸引,暂时忘记了。现在探究完了,之前一直被刻意忽略掉的声音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裴江知咽了一口口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石壁上的画又是谁刻在这里的?如果说他脚下这片土地就是画上当年的外域小国,似乎也不无道理。

他记得从前看过的一本古代地方县志,蓉城曾在唐是一个独立的小国,名为安笠国。地处偏僻,又与当时中原人不齿的南蛮接壤,因此倒也在一隅偏安地存活了近百年。

可惜的是,唐末有一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叫齐凌。他奉王命南下讨伐南蛮,南方诸国不敌,结局全部归降。

裴江知思索一番,脚下这片土地,会是曾经的安笠国么?

洛清禾的手被阿嬷交到沈序淮手里,她瞳孔睁大,下意识地就想把手往回抽。

沈序淮比她更迅速,紧紧攥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她蹙起眉毛,美目里全是不解和警告。

张口无声地对他说“放开!”

沈序淮佯装看不见,只是手却仍紧紧握住她的。他对走在身旁的阿嬷寒暄道“阿嬷,好久不见,最近身体还好吗。”

“还好,还好!”阿嬷看着两人紧扣的手,笑得合不拢嘴,“小淮啊,你和我孙媳妇有空来经常看看阿嬷,阿嬷就更高兴了!”

沈序淮扬起嘴角,开朗道“阿嬷!您就放心吧。”

“忘了给您介绍,我女朋友,您的孙媳妇叫洛清禾,人可好啦!又漂亮,又善良。”

阿嬷一晃一晃地走到洛清禾身边,伸手慈爱地拍了拍她的背。

“洛清禾,真好听的名字。阿嬷以后叫你小禾吧,跟小淮啊,一听就是一对。”

洛清禾面上维持着腼腆的笑容,“阿嬷,您喜欢叫什么都行。”

末了,她趁阿嬷不注意,狠狠剜了沈序淮一眼,接着视线往下瞟到两人紧握着的手。

她暗暗用指甲发力,掐沈序淮的手。

洛清禾在心中冷哼一声,想占本姑娘便宜?掐死你!她都掐疼了,他总该放手了吧?

不料沈序淮面上云淡风轻,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如果忽略他微微跳动着的额角的话。

眼看洛清禾即将要发飙,沈序淮忙凑近她,在她耳边低声道“不得已而为之,配合一下。”

洛清禾闻言抬起头来,不料一下子撞上沈序淮还没来得及挪开的额头。

“哎呦——”

洛清禾捂着脑门呼痛,“沈序淮,你说说吧,几年前跟你见面是我的脚腕遭殃,现在又是我的额头遭殃!”

他低笑“对不住。”

洛清禾无语凝噎,人家态度这么好,她也不好意思再责备什么。毕竟真要说起来,还是她先装上去的。

洛潇潇在他们身后走了一段时间,正思考是否还有继续跟下去的必要了。毕竟她阿姐都快被半路冒出来的男人抢走了。

正当洛潇潇咬牙切齿时,前面的洛清禾躬身不知道对一旁的阿嬷说了什么,指了指身后的洛潇潇,转而用力瞪了旁边的沈序淮一眼,就朝她的方向小跑几步而来。

“阿姐,终于想起我了?”她睨洛清禾一眼。

“潇潇,你这说的什么话!”洛清禾气道,“多年未见,沈序淮这一通操作把我也弄得云里雾里。”

“潇潇,你放心,我跟他去一趟阿嬷家。你要不然先回宾馆?”洛清禾帮妹妹理了理帽檐,“外面冷。”

洛潇潇歪着头,“不要,我在这里等陈伯回来吧。反正回去也没事儿。”

她想起什么,对洛清禾补充道“别忘了,赵亚和你那个拼命也要救回来的宝贝的事。”

“放心吧。”洛清禾对她眨眨眼,“我待会问问他。”

这个他,言下之意就是沈序淮了。

洛潇潇不忿道“阿姐,你小心些,别又被莫名其妙的人骗走了。”

谁都别想抢走她的阿姐。

洛清禾屈起指节,作势要敲她脑门。洛潇潇见状忙躲开,“阿姐,你说不过就动手!”

“也不知道你给人一个爆栗的臭毛病是跟谁学的,打人那么疼。”她捂着脑门小声嘟囔道,生怕洛清禾再揍她。

洛清禾一怔,这不是裴江知经常用来逗她的吗?自己什么时候用的这么自如了

“好啦,那就先这样?”洛清禾边倒退着,边嘱咐妹妹,“觉得冷了,就赶快回去哦——”

转过身来,沈序淮一行人在前面不远处缓缓走着。

她伸手挡了挡暖阳,呼吸着南方冬天特有的湿冷空气,不知怎么的,她忽然间就想到了裴江知。

这家伙,从明月山离开以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连个电话都不给她回!

她气鼓鼓地,鼓起腮帮子跺了跺脚。

要不是他临行前特意嘱咐她,说什么这次出行性质特殊,不能打电话过来,她早就把他电话打爆了。

哼!等他回来,新账旧账跟他一起算,要他好看!

沈序淮为了照顾阿嬷的脚不,特意走得很慢。不知不觉间,洛清禾便赶上了沈序淮和阿嬷。

沈序淮看她气鼓鼓的模样,调侃道“谁让洛家大小姐生气了?都气成了一只河豚。”

洛清禾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

沈序淮诧异,挑起眉毛,“我?小的哪里让大小姐不满意了?小的立刻就改。”

“贫嘴。”洛清禾不再理他。

“阿嬷,咱们还有多久才到您家呀?”洛清禾看着旁边老人苍白的银发、虽然布满皱纹但慈祥的面容,她忽然想到,如果自己的奶奶还在世,是不是会和面前的阿嬷一样和蔼呢。

“快了,快了。”阿嬷指了指大约距此还有七八十步的宅子,“阿嬷回去给你们做好吃的。”

洛清禾发自内心地笑了,老人家总是这样,怕小辈吃不好,便总是念叨着要给小辈做吃的。大概是自己年轻时经历过、知道饿肚子的滋味有多么可怕,所以才不想让小辈也经历一遭吧。

洛清禾笑眯眯道“好,谢谢阿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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