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危仍有五次出手的机会,五招之后,只要夏泽还站着,那就算他凌危输了。这是何等的颜面扫地,他当然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心念一动,背后那把长戟,恍惚间以雷霆之姿射向换气蓄势的少年,转眼间戟间距离下周二眉心仅有三寸距离。
可夏泽甚至连眼睛都未眨一下,瞬息间,便有一道光芒更盛的红芒,从他的腋下绕至身前,然后一把将那长戟撞得飞旋出去,不仅如此,还像是气头上的公鸡,追着那只仓皇逃窜的小虫疯狂啄食。
那柄长戟漆黑的戟杆上,很快被离火剑刺得坑坑洼洼,灵气泄露,最后咣当一声坠落在地,与此同时凌危脸色一惨,这长戟与它息息相关,灵气损毁虽不至于重伤及他大道根基,但后边修缮起来又是一笔不便宜的神仙钱。
离火剑欢呼雀跃,此刻好比得胜猫儿欢似虎,环绕着夏泽转了好几圈,留下一圈又一圈璀璨的火环,引得旁人啧啧称奇,然后一头窜进方寸物中。
一股恐怖的念头在凌危脑海中蔓延,若是等这少年蓄积拳意结束,那他就真的没有任何机会了,一咬牙,左右两袖中,各自飞窜出一青一黑两只水桶粗细的巨蟒。
青色那只口吐森森白气,黑色那只口中毒气喷吐,率先一步扑向夏泽。
夏泽冷哼一声轰出一拳,一声响彻青神镇的震天巨响,随后那只眼看就要得逞的黑蛇,顿时碎成齑粉。
青蛇见状慌忙转头就要逃遁,有三枚漆黑色的珠子从夏泽掌心滑落,顷刻间就以极快的速度遁出,其中一枚悄然落下,轻轻掉在青蛇头顶,然后很快融入它的身躯,那头青蛇便一动不动的伏在地上。
其余两颗,势头不减,砸向凌危。
眼尖的凌危当然看出了这三颗珠子威灵不凡,一手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铜鼎香炉,猛然砸向夏泽,另一手一掌轰出。
就在这时,凌危忽然感觉手掌心一阵滚烫,很快就冒起阵阵皮肉烧焦的恶臭,凑近一看,那两枚本应被他掌风轰飞的追魂珠,不知何时已经紧紧钻入他的手心血肉中,灼烧得掌心一片焦黑。
不仅如此,那两颗烧的通红的珠子,光芒还在不断的暴涨,最后在凌危惊恐的眼神中,轰然爆炸。
炸响过后,烟雾中有个男人,惨叫一声,像是忍着剧痛将肌肤上的某种东西撕去,直扯的手心血肉模糊。等他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依然是衣衫褴褛,满脸焦黑,看向夏泽的眼眸中,尽是无止境的恨意。
“我的掣雷生魂鼎呢?还我?”凌危一拍胸脯,浑厚罡气震荡,打去满身焦黑尘土。
片刻之前,那枚巴掌大的青色铜鼎香炉,脱手飞出之后,立即变作水牛大小,铜鼎内,粘稠如粥水的蓝色电浆躁动不已,像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引发恐怖的爆炸。
夏泽做出一个顶天的姿势,双掌猛拍鼎身,两声阵响后,夏泽手臂上不知不觉间被眼花缭乱的电光缠绕,不仅如此,那铜鼎仍在不断变大,隐隐有了倒塌之势。
就在满鼎电浆眼看就要倾倒在夏泽头顶之际,夏泽身前,突然列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黑洞,将气势可怖的雷电连同巨鼎一同吞入。
黑洞消散,又有一声震人心魄的猛兽怒吼,惊天动地。这一天,青神镇每一个人,心湖之内,潮水沸腾,无数天顶星辰,在这一声声如同号令天下的怒吼声中,纷纷坠落湖底,激起千层浪。
有一巨兽,屹立于礁石处,高高扬起山岳大小的头颅,似要吞天食地。
夏泽一皱眉,那异兽立即收敛,连同那一身霸道气势,消散不见。
演武场内围观之人,绝大多数人都脸色苍白,大汗淋漓,想要拔腿离开,却发现腿脚发软,一步也走不动。
这一阵滔天的威压,全部作用在凌危身上,令他韬光养晦的极好的武夫气魄,都飘摇欲坠,就在这短暂的失神之际,一身拳意化作惊天白虹的夏泽,落于他的身前,旋即一拳递出。
拳头未及皮肉,那势头正盛的拳罡先一步洞穿凌危身躯,然后将他身后的残存衣物炸成满天飞舞飘絮。
凌危胸口处,响起令人头皮发麻的清脆骨裂声,他呕出一口鲜血,用残存的力气抓住少年手腕,使劲平生力气向后抛去,却不想那少年踩着他的膝盖、腰腹、胸膛,化去这股力道,然后便是势大力沉的一击膝击,正中凌危背脊。
他惨叫一声,硬生生从气府内炸出一股惊雷罡气,逼退夏泽,咬紧牙关将身一挺,咔嚓一声,断裂的脊骨很快归位,然后便是一层一层的血肉包裹而上,强行将其固定。
高台处,吴骓眯着眼,默默竖起一根手指头,淡笑不语。
凌危脸色铁青,仅剩最后一招了。
此时此刻围观之人议论纷纷,其中不乏落井下石者,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计划着如何将他今日的丑态一传十,十传百,令他颜面扫地。
他环视一圈,默默记下那面孔,这一举动,不禁让有些嘈杂的人群,噤若寒蝉。
顿时间,鸦雀无声。
夏泽收回拳势,咧嘴笑道:“凌家主不必谦让,最后一招,务必使出全力。”
他抬起头冲吴骓喊道:“一招未免有些苛刻了,不如这样,干脆免去这十招之约,还有这场地限制,也好让凌家主动起手来不会束手束脚,能够全力以赴,如何?”
吴骓毕恭毕敬拱手道:“老奴觉得主公这个主意堪称高瞻远瞩,又是何等的远见卓识,就是不知凌家主意下如何?”
“老奴?主公?”凌危脑袋轰的一声,顿时醍醐灌顶,难怪这家伙区区三境就能与他分庭抗礼甚至压他一头,原来从始至终,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都在唱双簧,这是在扮猪吃老虎呢。
可这个局面下,他就是再忌惮夏泽拳法,也没有后退的余地,若是今日父子二人当真双双败于他人之手,一些宏图伟略不能如期践行就罢了,让他凌家如何在这青神镇立足。
他冷哼一声:“我没意见,但是要加上一句,生死自负。”
“好。”
天雷勾动地火。
须臾之间,二人不约而同杀至中央,夏泽被这七境武夫动了杀心的一拳,轰得倒飞而出,一连撞塌了三面院墙,却仍旧屹立不倒,低喝一声,震去满身血污。
凌危这边,疼得满脸抽搐,只因他胸膛上,有三道深陷的拳印,仍有源源不断的拳意烟尘,从边沿处升起。
“这小子怎么像是没有痛觉似的,真是个疯子。”他心中怒骂一声,气府震动。
原本因愤怒而变得通红的双目,转而开始亮起一道金光,很快便如同泾渭分明一般,有一道虚影从他的头顶飞出。
虚影飞驰途中,逐渐凝实,化作另一个杀气腾腾的凌危踏空而来。
“凌危这小子,何时炼出阳神了,真是稀奇。”卢衣巷有些惊讶喃喃道。
武夫七境便是一大分水岭,七境之后则是前人难以想象的山腰山巅风景,多少自持底子扎实,刀口上的武夫,在这七境之内止步不前,只因踏入其今后,破境的关键便不再是简单的打磨体魄,而是要切切实实的从跟脚开始,盘问自己的心境。
许多武夫早年只是一昧地打熬体魄,与强者厮杀,积攒杀气,对敌之时便会如有神助。
久而久之就会有如同黑云压境一般的郁结,沉入湖心。到了七境以后,武夫就要不断的将这些淤积的障碍翻出,再如同老妇人在湖水旁以石磨镜,一点一点的将其剃去,其痛苦程度,不亚于以刀刮骨,再以烈酒沐浴,甚至要更胜几分。
这个过程中,就好比是一块似血肉般柔软的石头,武夫要一点点将上面缠绕着的老藤,泥沙,蛆虫,剔除干净,然后以自身武夫气魄,一点点将其雕刻成自身的模样,然后以武夫心火,锻打淬火,使其无坚不摧,这便是阳神。
唯有成功熬过这一关,才有资格踏入第八境御风境,一览九州风景。而这凌危此刻已经能够将阳神唤出,这一点上,心中郁结盘踞多年不得解脱的卢衣巷自愧不如,输的心服口服。
那道阳神,目眦欲裂,吼声震天,手持一把玄水凝聚而成的漆黑长剑,破空而至,长剑斩出,所及之处,皆被这剑气一分为二。
吴骓一挥袖,四道蓝色屏障凭空浮现,这才护住了众人。
“拿命来!”阳呐喊声,如同置身山谷,传来阵阵回响。
夏泽眼眸中,金芒一闪而逝。
“这......这怎么可能!”凌危还未来得及洞悉这瞬息的变故,那与自己大道息息相关的阳神,便被金光包裹,最后化作漫天光点。
他又不死心的念动心神,但那副阳神身外身如同与他在无瓜葛。
顷刻间,电光一闪,数百道金色拳影,从四面八方涌来,一拳接着一拳,声势浩大,印入他的胸膛。
最后一刻,下着第九十八道天罡拳数。
胜负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