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用上了。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流逝,通过陆老爷子的叙述,周岁欢大概也明白了其中的关系。
虽然中间还有疑问,他也想知道为什么陆老爷子中途又离开了,但是他没有说出来,想来也是有他的原因。
既然已经知道了大概,周岁欢也不打算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这些话说完,虽然不比平常,但是陆老爷子相当于又把伤疤揭开了一遍,还是很疲惫。
“欢欢,天色也不早了,你也先回去吧,记住这些话,先不要告诉砚舟那孩子。”
说完,老爷子起身离开了书房。
周岁欢看老爷子那孤独的背影,有些后悔,问出这些问题了。但是她现在根本没办法带给老爷子有效地安慰,只能让老爷子一个人冷静消化。
“陆爷爷,我知道了。”
陆老爷子没有一点反应,也不知道是否有听清周岁欢的这句话。
周岁欢只身一人带着这些沉重的秘密回到了家。
一九八四年六月,又是一年中考时。
正好到了周岁欢这一届。
经过一年的努力和学习,周岁欢都已经学到了高二的内容,目前她所面临的主要就是中考。
“欢欢,你要去上卫校吗?还是要去学别的技术?”这话是吴星月问的。
现在这个年代,对于初中生们来说最好的选择,便是去技校学一门技术,最后才是选择上高中。
而且技校招收的分数比普通高中还要高上许多。因为技校三年出来就能直接分配工作而上高中却还要经历三年的学习,考上大学,才能有分配工作,对于乡下的孩子们来说,技校无疑是最好的第一选择。
上一世周岁欢就是选择了卫校,而在以后的几十年里,却是止不住地后悔。这又重来一世,她一直坚定地选择考高中。
听到吴星月问的话,她斟酌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告诉她“月月,我打算考高中。”
吴星月一脸吃惊地看着面前的好朋友,因为她一直都认为周岁欢的成绩那么好,一定会去选择卫校。
但是她看着周岁欢那坚定的眼神便知道她已经下了决心。
“欢欢,你真的决定了吗?你成绩那么好,一定能考上最好的技校的,还能分配一个好工作。”
吴新月这个话说得也没错,毕竟他们从小被家里人灌输的一种概念就是要端上铁饭碗。
这也是现在社会的一种现象,周岁欢无力去改变,她只能改变自己。
“对,我已经决定了。再说了,说不定我们高中还会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呢,我们还能一起上下学,这不好吗?”
周岁欢早就知道吴星月已经决定去上高中,因为她的成绩不足以让她考上技校,但是高中还是没有问题的。
吴星月虽然想到以后还能在一起上下学,心里是很高兴,但还是会替周岁欢感到遗憾,
“嗯——我们以后还是最好的朋友。”吴星月说出了郑重的承诺。
放学回去的路上,周岁欢推着车子和陆砚舟同行,走上回家的路。
“陆砚舟,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在两人沉默的氛围里,周岁欢突然开口。
陷入沉思的陆砚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周岁欢说的什么,下意识的“嗯”一声表示赞同。
周岁欢看他这反应便知道他没有听进去,哭笑不得,又大声地问了他一遍“我说你是上技校还是上高中?这回听清楚了吧。”
这声音令陆砚舟的耳朵一震,连忙表示听清楚了,但是他回答的时候却还是沉默了一下。
“我,我还在考虑。”
“好,那你考虑好一定要告诉我啊。”面对周岁欢的答案,周岁欢并没有感觉到意外,毕竟这件事情对未来道路的选择也很重要,不可草率。
她在之前就告诉过陆砚舟,她打算考高中,然后考大学。
经过这一年时间的相处,她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陆砚舟会和她选择同样的路。
晚上陆砚舟躺在自己四处漏风的破屋里,脑海里充斥着这几天他所听到的,还有今天周岁欢问他的问题。
现在他的脑海里是一片的混乱,这两天上课也是频频走神,就连和周岁欢在一起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游神,就像今天下午那样。
如果那天他没有听到那个对话,他今天就可能毫不犹豫地回答周岁欢,会选择和她一样的路。
他灰绿色的眼睛里,全是不解,痛苦,复杂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令他无所适从。
两天前,他像往常一样,做完自己应该做的活,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看着周岁欢给他带来的资料书。
然后就听见门外传来几个说话的声音,其中一个声音很熟悉,他永远不可能会听错。
“我跟你说,这件事你要是办成了,好处少不了你的。”是陆母的声音。
但是陆砚舟并没有把这个声音放在心上,也没有打开门去看,他一点也不关心。
“那周瑞要找我事儿怎么办?”是另一个比较陌生的声音。
“你放心好了,他家疼闺女,只要他闺女到手了,还愁吗?真是便宜了那小子,也不知道周家闺女看上了他啥?我家永昌多好了,不比那小兔崽子百倍千倍?”陆母的声音里带了些许的不甘。
旁边的人眼里闪过一丝轻蔑与不屑,心想就你那二儿子,是条狗都比他强,就这还配看不上人家还挑三拣四?
但是他并没有说出来,嘴上还是附和着陆母的话,陆母听了越发地飘飘然。
听到这里,陆砚舟好像意识到了他们说的人是周岁欢他们家,但是他没有轻举妄动,贸然地打开门走出去,他想要继续听听他们到底还有什么计划。
外面说话的两人好像并没有意识到陆砚舟在屋内并且听清了他们的谋划。
“你确定你们家里没人吗?”那陌生的声音,充满了谨慎。
也不知是陆母没脑子,还是她自大“我确定,家里的人都被我支开了。”
那人听了也放下心来肆无忌惮地和陆母交流。
“陆家嫂子,那砚舟不也是你儿子吗?你怎么对他还跟永昌,金宝都不一样?”
“你是不知道,他可就是个煞星,你不是我们村的,你了解得少。他可不是我亲生的,还不是我那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公公带回来的。”说起这个陆母,便是一身的怨气,也不打算和他遮掩了。
“刚开始我看他白白嫩嫩的还是个男娃心想,就养着吧,谁知道没过多久他就把我那公公克死了。要不然你说我公公那天天锻炼的好身体,比俺们村里成年人有的还健康,咋他一来就得了肺痨。还不都是他克的吗?再说了,这话也不是我一个人说的,是我那婆婆专门请了算命大师,那大师说的。这还能有假吗?”
“那你干嘛还把他留在家里,送出去不就好了吗?”那人也是不理解,既然那么恨他,为什么不把他送走?还留在家里那么多年。
“说到这我都来气!你说那老头死就死了,还非得留下这么一摊。那年我们刚打算把他送走的时候,我们村的支书就过来说不让送,说我那公公专门留的遗嘱。我看他十有八九,他是怕那克星到了他们家把他们家也克了。”这怨气开了一个口,那便是止不住地往外冒,陆母的嘴一点也停不住,竟全盘托出。
两人就那么站在陆砚舟的门外肆无忌惮地说着。
与他们只有一墙之隔的陆砚舟听的那叫个一清二楚。当他从陆母的嘴里听到自己不是亲生的时候,那种感觉堪比晴天霹雳。
后面的话他只是机械地听着,那些恶毒的话语一点一点地蚕食着他的大脑。
他的眼前好像还浮现着小时候温馨的一幕。
躺在床上虚弱的爷爷,那带着老茧的粗糙的大手抚摸着他的头,浑浊的声音却满是温柔地对他说“我们砚舟真是个好孩子,爷爷最喜欢砚舟了。”
自从爷爷走后,这么多年来,他在这个家里受到了无数的辱骂和毒打,他不曾一次地想过逃离这个地方。
但是最终都停留在那个为数不多,给他温暖的老人。
在他临走的床前,幼小的陆砚舟还清楚地记着,他临终前嘱咐的话,他说“砚舟无论怎么样你都是爷爷的孙子,你都是这个家的一分子,你永远是爷爷的骄傲。”
就是这句话成了他走过了黑暗,也是这句话成了把他禁锢在这一方小院的枷锁。
听到门外的这番话,他想冲出去,一问究竟。但是他没有,他现在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中,不知道该怎么办。
身体靠着墙,无助地滑落,坐在了地上,陆砚舟的眼里充满了巨大的痛苦。
以前在挨打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想过他不是陆家的亲生儿子。但是一切都毫无证据,直到他所谓的母亲嘴里说出的这些话。
虽然他对陆家充满了失望,对这些人也拥有着仇恨。但是他心里始终都记着,爷爷说过的话,说他们都是一家人。
但是这句话好像也是一句谎言,一句骗了他很多年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