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交心(1 / 1)

宁钰看着眼前的柳思元,忍不住去开门再往外瞧,可外面哪里还有人影?

“你是分身了还是就这么快?!”宁钰脱口而出。

柳思元瘪了瘪嘴,“你才快。”

“哎呀我是说认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宁钰很是不满地给了柳思元一个大白眼。

“什么意思?不是哪个意思?”柳思元笑着,抱着的手臂随意推了宁钰一下。

“去去去,别贫,我听不懂好吧?”宁钰抱着手臂也给了柳思元一肘子,“话说,那人的衣衫和你一模一样,而且,上面的配饰也几乎一样。”

“他刚才衣衫弄湿了,要去上面风冷,便借走了我的外衣。”柳思元解释道。

“这样啊,怪不得你只穿了见内衬。

太像了,我还以为那人是你呢……左拥右抱的……”想起方才的场景,宁钰就一脸委屈,眼圈也跟着有些泛红。

“来,给你看个东西。”柳思元拉着宁钰的手腕就往外走,穿过一小段过道,到了一个新房间的门口,他伸手推开门,带着宁钰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有些小,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案桌,旁边再有两把椅子。

屋子是用来做什么的,在此刻已经显而易见了,宁钰略略打量,浑身上下都觉得不适应,第一次来这种场合,难免有些耳根发热,但奇怪的是,这屋子没什么脂粉香气。

进到了屋子里,柳思元并没有关门,外面的屋子一间间都是房门紧闭,只有这一间,大方方地开着门,如此,原本狭小的空间因为连着外面而舒适了许多。

“你瞧。”柳思元从案桌底下拿出几个笼子。

宁钰看过去,笼子里面是蝈蝈和小鸟之类的。

“这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宁钰不解,伸手上前逗着笼子里的小鸟,其中一只浑身雪白的小鸟尤其亲人,往宁钰的手指上蹭着。

“打发时间的东西自然是要有的。”

“谁来这里用这种东西打发时间啊?”宁钰完不相信,“再说了,用它们打发时间还用得着兴师动众跑这里?还不上书院?还让人教书先生跑家里去?”

“书院的先生去家里了?”柳思元问,这的确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是啊,来兴师问罪。”

“来的哪位先生?”柳思元将桌子上的笼子都往后推推,抬眼看向宁钰。

“就……还是那个。”宁钰接话。

“呵……那不正合你意?”柳思元冷笑。

“想什么呢?!我最不相见的就是他,之前还想着假装一下以后就不会再见面,这倒好,每次见他都没有好事,躲都没有地方躲,丢死人了。”

宁钰越说心里越心烦,柳思元却越听越松散。

“哎,我说,你能不能好好上书院。”宁钰推了一下柳思元。

“怎么?怕你的老相好为难吗?”柳思元拿眼睛横宁钰。

“他为不为难和我无关,我是希望你……毕竟咱们俩相依为命,以后我……还指望你呢。”宁钰的声音小了下去,话虽然没有问题,可听着却仿佛是在托付终身。

“单那一个布厂,也够你吃穿用度了,这有什么难的。”

“可你得好好读书啊!”宁钰手一顿,对那不断上来贴贴的小白鸟也不管不顾了。

“这个你别指望,指望点别的吧。”柳思元伸手拨弄了一下小白鸟,逗着它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

“可是……”宁钰话到嘴边,看周围这环境实在不适合劝学,便劝自己不能心急,退而求其次,循序渐进也好过急于求成。

“那我指望你别逃学来这种风雨场所,别和那些妹妹亲亲我我,这……这总可以吧?”宁钰声音越来越小。

“前者不成,后者放心。”

“啊?什么?”宁钰抬眼,见柳思元也正看向自己,狭小的空间里四目相对,距离近得仿佛能看到对方眼中的自己。

“我来这些地方,你可以放心,这只是个由头,我来听听曲消磨时间罢了,至于这里的风尘女子,我没有半点兴趣。”

宁钰听着柳思元难得极其认真,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明显的渣男语录,这差点把宁钰给气笑了。

“怎么可能,来都来了,怎么可能对风尘女子没有兴趣?你不会是……喜欢男人吧?”宁钰嘴角一抽,把柳思元又给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别看了,你这是女孩子家家该有的眼神吗?像个色痞子。”柳思元不满,俯身凑近那支白羽毛的小鸟,伸手挠着它的脖子,小鸟又开始叫了起来。

“没否认……就是默认了?!”宁钰瞪圆了眼睛,随即便察觉自己反应过大了,毕竟如此柳思元本来心里压力就大,自己再这样……这怎么能成呢……

“思元啊,其实这没什么的,我都理解,无论你怎样,我都支持你的,我永远站在你这边,你放心。”宁钰保证着。

“……”柳思元逗鸟的手一顿,抬眼看向了宁钰。

不知是不是眼花了,宁钰竟觉得他似乎是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

“没有的事,我只是对风尘女子没兴趣罢了,当初我母亲就是这样认识了我父亲,后来有了我。”

说着,柳思元转头看向了窗外,岸边的景色秀美,郁郁葱葱的树木和山石错落,倒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我也从小就见识了母亲的手段,我……”他轻声言语,“我太清楚那些歌姬舞姬为了利益会使出怎样的手段了。”

宁钰一愣,心里忽然揪得难受。

会如此说自己的母亲,他的内心又会是经历了怎样的煎熬和折磨,恐怕只有他自己才会知道,旁人都无法想象。

而如今他看似轻描淡写却用这样的形容说出来,必定是心中有他过不去的坎儿吧,宁钰想着。

“思元,你的出身你没得选,而你母亲的出身,也是一样的,人没法子决定自己的出身,甚至连以后要经历怎样的事情也只能由着命运摆布,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为你打算了。”

“她见识还是浅了,不知道深宅里的不堪,所谓的打算也只是表面。”柳思元看着窗外,船轻轻晃着,他亦思绪万千。

“即便是打算不够完美,也必定是竭尽所能,只要这一条,她就是个好母亲。”

宁钰轻声说着,想起了临终前还在为自己打算的母亲,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便是知道挣扎已经无用,可母亲还是为了她尽力一试,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轻轻:

“命运的手推着向前,她尽力了,做儿女的,不辜负了便也是一种成。”

“她已经先我父亲离世了,不可能成。”柳思元语气淡淡的,可细听,却是充满了压抑和克制。

“我父母也不在了,可对他们的念想还在,我想着,成他们,也算是了自己一个心结,说到底,是成咱们活着的人罢了。

否则,咱们这些无依无靠的人,又该靠什么理由活下去呢……”

湖水微荡,船身时而轻晃,宁钰俯身将头嗑在手臂弯上,手指蹭着小白鸟。

柳思元垂目,看着眼前和孩童一样爱玩的姑娘,她目中清澈,可心境却是明镜一般,带着不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苍凉。

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光斑落在她的肩头,映照着屋里的尘埃,丝丝缕缕,星星点点。

人生在世,所谓潇洒无忧能有几何?何处又能不惹尘埃呢?柳思元抬手,尘飘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中。

时间依旧在流淌,路过叽叽喳喳的鸟鸣,混着娇娘的声声婉转,在潋滟的湖面打转,最后消散在灯红酒绿的花船上。

靠岸后,宁钰和柳思元上了岸,宁钰女扮男装的衣衫依旧有些长,坐了这么久难免松松垮垮,宁钰只能小心地走,生怕一不小心踩了前襟再摔个大跟头。

身旁的柳思元一改往日流星大步,穿着内衬衣衫的他并没有急着上马车,而是走在宁钰身侧。

“宁钰!”

岸边忽然有人喊名字,宁钰转身,看见林梓清在岸边朝着自己挥了挥手。

“你叫了他来和你一起?”柳思元微微眯眼,脸色忽然就暗了下来。

“怎么可能!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宁钰有些尴尬地僵着。

“不是和你一起的……你穿成这个样子他隔着那么远居然也认得出你来,这话你听听你自己信吗?”

柳思元一改刚才的态度,看向宁钰的眼神也变了,那张刚才还让宁钰觉得十分赏心悦目的脸,此刻皱成一团。

“我怎么知道,真的不是我带他来的!”宁钰小声说着,但语气却是暗暗使劲,要不是怕林梓清看见自己的窘态,她真的想要咬牙切齿和柳思元掰扯掰扯。

“宁钰,怎么去了那么久?”林梓清上来就问,柳思元按照规矩和他行礼,他也只是点头,眼神都没有从宁钰的身上离开过。

“啊?很久吗?也还好吧。”宁钰一脸懵地打哈哈,“你在等我?”

“当然,这种地方不是你应该来的,就算你因为听了我的话而急着找柳思元回去,那也不可以如此啊,这……而且柳思元……”

说着,林梓清的目光瞥了柳思元一眼,刚要回眸却忽然又回头去看,这一眼,似乎就是那真正的一眼万年。

拨浪鼓一样的脑袋停在那里,林梓清上上下下把柳思元打量了一番,眉头越看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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