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石墩镇一段距离之后,禁空的阵法也就失去了效果。
当姬轩再次御剑而起,自上而下打量着这座小镇的时候。
内心深处的不安再次躁动起来。
此地百姓越发地乱了。
负面的情绪在今天继续酝酿、积蓄,已经彻底地打破了阴阳平衡。
当然,这种变化在寻常修士眼中是看不出来的。
明面上的灵气并未产生任何的波澜。
而根据那几个水匪脑海中得到的记忆,某个人想要他前往的地方,正是这个小镇的出入口方向。
若是将整个石墩镇比作是一口大缸的话,那么那个地点就在大缸的底部。
这种布局在风水上来看应当是不吉之兆。
石墩镇因水而丰,本来应该傍水而得以兴隆。
但因为开了这么一个口,导致所谓的‘财运’外泄,原本应该积蓄在这里的财运通过那条所谓的‘官道’泄出。
使得此地虽然仍旧会丰裕,却无法成为最丰裕的地方。
也不知当初设计这个小镇布局的人是有心还是无心。
当姬轩落在记忆所示的某个地方的时候。
入眼却是一片低矮的石林。
这石林杂乱无章,看上去应该是自然生成之物。
就落在官道的一侧。
以舆图上简单的记载来看,石林里面多野兽、以及一些喜阴的草药。
平日里也有猎户和采药人出入。
所以这并不是一个完全隔绝了的封闭之地。
「这么小的一个石林,当真藏着什么玄机不成?」
姬轩站在石林以外。
蹙眉沉吟。
但当他一步踏入石林的瞬间,眼前的光景却是蓦地变得暗淡了一些。
这瞬息的变化让他不由得恍然。
「原来是阵法。
这种阵法对那些修为不高的寻常百姓来说的确是一个障碍。
起码到练气十重为止,都应该会受到阵法的影响。
更何况……
阵法之中还穿插了禁制!」
阵法与禁制有着本质的不同。
一者乃是借天地之力,一者却是修士自身的力量。
至于其中更深邃的原理,姬轩并不了解,他不精于此道。
「修士的灵识可以破除眼前的迷障。
大多数人来这里根本察觉不到此地的秘密,那是因为他们甚至没有凝聚出灵识。
那原本应该是观山境修士才能拥有的力量。
而越是高深的修为,灵识的强度也就越高。
所以我现在要做的就是……」
姬轩闭上了眼睛。
瞬间,他的眼前就只剩下了一片黑暗。
耳畔传来了风声、虫鸣声、以及自己的脚步声。
春之将至,万物复苏。
新的生命由地下破开积压了一整个冬季的垢土。
蜿蜒却又顽强地凭借着各自的天性,伸向那遥不可及的天穹。
那是属于天地间‘生机’的力量。
是阳气。
生灵自带的维持自身存在的灵气。
而除此之外……姬轩也的确感觉到了另一种灵气波动。
那种灵气更加深邃、神秘。
与阳气有点类似,但又有所不同。
祂的确是属于‘正面’的气息。
却又与灵气显得格格不入。
那种气息就缠绕在他的周围,气息之中似乎蕴藏着某种信息,正在朝他传达某种信息。
他此时此刻,的确就站在这里。
关于那些水匪脑海中的记忆碎片,最终所到达的地方,也的确就是这里。
但那些记忆片段并没有指名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到达那个地方。
根据已知的线索可以知道。
这里正是举行仪式的祭台所在。
而找到祭台的方法,那位固执的府令却一点都没有透露。
所以现在就只能靠他自己的力量找到祭台所在。
……
「倾听,深埋于此的生灵,那未曾断绝的、苛求存续的声音。」
手里的铜镜映射出不属于此地的画面。
他能清晰地看见铜镜中那个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布满石柱的弹丸之地寻找、奔波却又一无所得的,某个人狼狈不堪的模样。
一回。
两回。
……
十三回。
十五回。
镜子里的人一开始看上去十分冷静。
但随着十几次都不明不白地回到了原点,也让这个十分冷静的人变得有些燥郁。
这个人的脚步开始杂乱、脸上的表情也比方才要狰狞了一些。
但尽管是这样。
他还是看出来了一些令他感兴趣的东西。
那就是这个人的眼睛。
那是一双仿佛能看穿一切、而又什么都无法烙印入其中的眼睛。
那双眼睛曾经和他很像。
他不禁这样想道。
从见到这个人的第一眼开始,他就一直觉得这个人与他应当是一个世界的人。
而越是有这种想法。
他心中的‘仇恨’也就越发地郁结。
……
随着时间的推移,铜镜里边显露出来的画面也趋于雷同。
不论是现在正在看见的东西。
还是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一切都是那般相似,早就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知晓了一切的结局。
但就算如此。
看见这个人在他的布置下如同笼中鸟雀一样掌掴。
实在是令人身心愉悦。
“……你究竟要他们做些什么?”
便在此时。
不远处中年壮汉的声音传来。
将他从持续了有一回儿的宁静中拽回了现实。
这让他不禁皱了皱眉。
毕竟刚才正看到有意思的地方。
他将视线落在不远处,古旧、龟裂的祭台下方,那个中年壮汉看着他的眼眸中,带着几分畏惧和慌乱。
中年壮汉跪在地上。
手脚都被锁链缚住。
面前还摆着一个小巧的陶罐,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一样一点点蠕动。
“他们、他们对你来说不是已经没用了吗。
为什么……还要将他们带来这里。
你之前不是说过——”
“我之前说过,会给你们力量。
会给你们肆意使用力量的机会。
会让你们随心所欲,而你们所做的一切不论是什么,最终都只会成为我计划的一部分。
而当我的计划彻底成功之后,你们也就没用了。
嗯。
没错。
我的确这么说过,而我也一直在履行自己的承诺——你看,他们并不会有事情。
当我的计划成功之后,他们就可以安然地从这里离开。
我当然说到做到。
至于在此之前,他们还是我计划的一部分,还是有那么一点作用的。”
他淡淡地说道。
言语中带着几分轻蔑。
看着下方的中年壮汉,眼眸中闪过一点失望。
“而你,作为与我直接交易的你。
却不在这个行列之内。
在你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你就应该已经明白了吧?
对于你所做的这个决定,我感到很遗憾,真的……非常遗憾。
要在这里失去一切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而已啊。”
“只有……我一个?”
中年壮汉一怔。
他僵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顺着残破的石阶一直往上。
是一座已经存在于此地不知多少岁月、已经龟裂的祭台。
祭台之上除了一道弓着背的身影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就那样看着那个穿着素色长袍、拄着一根造型奇怪的权杖的年轻人。
不知不觉间。
仿佛又有一滴液体,低落到他面前的小巧陶罐里。
他挣扎着,缠绕在他身上的锁链被摇动得一阵响动。
窸窣的回音,在昏暗的此地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就算是现在。
中年壮汉仿佛都能听见那些弟兄们呻吟的痛苦声音。
他的弟兄们全都被带走了。
就在刚才,壮汉甚至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反应过来,原本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人就一个接一个地凭空消失了。
而他,也被缚在这里。
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力。
“你说过……会实现我的愿望!”
“嗯,没错。
当初我带你来这里的时候,的确和你说过,要实现你的愿望。
当时,我将能实现愿望的东西交予你的手中。
那个东西的确拥有实现愿望的力量。
而现在,它也正在‘实现愿望’,不过很可惜……那个愿望的主人并不是你。
我感到……很遗憾。”
他抬起一只手。
朝着中年壮汉的方向虚空中紧紧地一攥。
只看见那中年壮汉双目瞪得浑圆,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手将其紧紧地握住,身躯不停地颤抖、挣扎。
“我真的感到很遗憾。
但这是必要的过程。
现在就请你稍微安静一些吧,距离彻底完成还需要一点时间。
失去了与我一同见证机会的你。
就在一旁看着吧。”
……
阵法中被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
让原本闭上眼睛就能摈弃一切扰乱视界的阵法变得比过去更为诡谲。
当姬轩第一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回到了原点的时候。
他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同时便在猜测。
那个故意留下线索的人是在考验他吗?
而当他第五次无功地回到原点的时候,已经彻底地将这个猜测丢弃了。
这五次折返他使用了各种方法来破解此地的阵法。
包括但不限于使用蛮力破坏此地的地形、飞到天穹尝试拜托阵法的影响。
但无一例外全都失效了。
只是五次尝试虽然全都以失败告终,但他却也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
因为姬轩感觉到了,那种冥冥之中的目光。
那个人,正在看着他。
在姬轩所不知道的某个角落里,津津有味地看着他。
「果然,需要特殊时间才能显露形貌的地方,并不是那么容易破解的啊。
这梅尹仑看样子没有骗我。
或许以梅尹仑的手段,也无法做到在非特殊时间找到祭台入口。
他不是不想去做。
而是办不到!
不过……难道我就只能这样干等着吗?
既然你那么喜欢看的话,那就干脆让你看个够好了。」
抱着这种念想的姬轩。
脸上开始显露出几分急切的神情。
眼看着。
天光渐晚。
距离梅尹仑当初所说的‘第二天’,也就是祭典之日。
还有四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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