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灶房大锅里热气的蒸腾，饺子的香味，四散开来。外头夕阳的余晖也只剩下最后一道。院子门口，吴远和大舅子杨贲，从站着聊，到蹲着聊，不知不觉中，聊了很多。院内，宋春红剥着大头蒜，却让捣蛋鬼小江撒了一地。直到杨落雁在里头喊了一声：“吃饺子咯。”宋春红这才搬出王牌道：“快，快捡来给干妈！让你爸你妈看见，肯定揍你不可。”小江这还攥着大头蒜，眯着眼在笑，似乎在分辨干妈这话的真假。结果下一秒，就被从院外回来的吴远，一脚踢在屁股上。猝不及防下，直接摔了个屁蹲，坐到了地上。小江自然要嚎啕大哭。倒不是因为这一下，有多疼。而是猝不及防间，被突如其来的惩罚给吓住了。王凤见状，刚要冲过来。却被刘慧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偷偷地摆摆手，示意伱不要管。宋春红也因此愣住了。但她毕竟是教育工作者，所以没有盲目地回护孩子。只是边捡着满地的大头蒜，边开导道：“哟，小江，做错事，被爸爸惩罚了吧？”“那你做错什么事了？”“是不是不该把干妈辛辛苦苦剥的大头蒜，撒的满院子都是啊？”“跟干妈一起把大头蒜捡起来，然后跟爸爸认错好不好？”这就是个很科学的引导。不是一味盲目地回护。吴远看在眼里，就听之任之。他当过了白脸，此时也不能马上换脸。结果宋春红这引导就很有效，小江嚎啕之余，也爬过来跟着捡了。甚至连满院子溜猫逗狗的玥玥，也加入了捡拾的队伍。看在眼里的王凤，心下一松，就听刘慧说起许多所谓的往事。无非是吴远这个当爸的，怎么怎么凶，如何如何严了。宋春红带着俩孩子满院子捡完了大头蒜，放在水井边用水一冲，再放入蒜臼中，捣碎成泥时，难度就成倍增加。因为有了水，一个个大头蒜都变得格外滑溜。一捣就飞了出来，滚的满地都是。看得小江破涕为笑。弄得宋春红却有些发窘。吴远接过蒜臼，到厨房里加了点细盐。有了盐分的加持，大头蒜们就安分了许多，三下五除二地就捣成了蒜泥。淋上点醋，倒上点甜油。一碗碗热腾腾的饺子端上了桌，个个都格外饱满圆润。饶是如此，依旧能看出各人手艺上的细微差异。吴远端到手里，打眼一看，就判断道：“我这碗饺子，都是宋老师包的吧？”杨落雁会心一笑，她知道丈夫猜的没错。宋春红却有些好奇：“你怎么看出来的？我瞧着都差不多吧？”其实好奇之余，宋春红还有些忐忑。生怕是自己包的饺子有什么明显的缺点，才被吴远一眼识别出来了。吴远如数家珍地道：“落雁包的饺子，褶皱不是这样式的。妈和大娘包的，馅都少一点。所以剩下这唯一的可能，就是出自你之手了。”宋春红心下释然，钦佩地竖起大拇指道：“观察力够敏锐的。”杨落雁笑着打岔道：“快吃吧，大哥都已经吃完一碗了！”杨贲原本是打算偷偷炫的，直接炫个够。结果这才一碗，就被幺妹儿发现了。好在发现之后，也没耽误他继续炫个够，一连干了三碗饺子下去。直接把三种馅儿地都尝了个遍。好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要出远门。饶是如此，最后吃饱喝足的时候，杨落雁依旧给他装了两饭盒带上。带回去给大嫂李云和俩孩子尝尝味儿。杨贲欲接还休的。直到被幺妹塞到怀里道：“今天包的多，你就带上吧，大哥。”说话间，马明朝开着宾利慕尚到了门口。杨落雁也顾不上跟大哥推拉，转头进屋给丈夫收拾行李去了。等到收拾行李出来，徐招娣也到了。这送别的队伍一下子壮大了。连原本打算先走的杨贲，都不动弹了。一直到把吴远送上车，目送着宾利慕尚远去，这才动身离开。看着丈夫再次离家背上，杨落雁心中不舍之余，早已习以为常了。倒是宋春红，首次站在送别的角度上。看着渐行渐远的车尾灯，心里莫名地就空了下来。只是把怀中的小江抱得更紧。坐在车上的吴远，看着身后的吴家小楼灯光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心中也是诸多不舍。没有自己在家，这俩孩子又得无法无天了吧？没有自己在家，媳妇又得既当爹又当妈了吧？只是这年头，都是以养家糊口为首要任务，很少有人意识到，陪伴也同样重要。一路顺利地抵达彭城火车站。马明朝把车子交给徐招娣，就让对方直接掉头回去。虽然俩人上车的时间尚早，但没必要让招娣陪在这儿干耗着。再说俩人高马大的大老爷们，身上也没带什么巨额现金的，安全系数直接拉满了。如此在彭城火车站候车室耗了一个多钟头，才登上从上海首发的特快列车。俩人依旧是一上一下的软卧铺位。另外俩铺位，依旧空着。吴远都习惯了，毕竟软卧铺位的价格摆在那里。平日里客运淡季时，空出来是常有的事。吴远一脚蹬上了上铺，倒头就睡。朦朦胧胧间，感觉软卧包厢门开了好几次，似有低语，似有问询。但都没有头枕着的那‘况且况且况’的节奏，深入人心。一觉醒来，窗外已经蒙蒙亮了。吴远这才发现，对面上铺半夜新上了女客。只露给俩人一个蜷缩着的后背。毕竟自己和明朝俩大老爷们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把人家女的吓成这样，也不是故意的。所以吴远下床去洗了把脸之后，回来就坐在走道边上的折叠椅上。睡了一夜，肚子有些饿了。就拿出媳妇包在包袱里的俩饭盒饺子，把一盒给明朝，先垫垫。结果刚吃了几个。就见那个蜷缩着后背的女客下个床，打眼一看，竟然是个有点古灵精怪的女孩。“我可以尝一个吗？”(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