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半。
李叔把裴不悔和裴不恋送回家,支支吾吾的说了个慌,他又把车开回学校来接裴不起。
裴不起坐在副驾驶上,他的一只手紧握着胸口上的安全带,听着车子疾驰的声音,他的心情更加紧张了。
他的手上没有导盲棍,没有戴墨镜,只是穿着一身校服,他的两只手紧紧抓着校服裤子,车子在马路上奔跑着,窗外的风微微吹进来,吹动了他的黑发。
李叔又转了个路口撇了裴不起一眼,他的表情很是无奈,最后还是跟着笑了笑,他的另一只手拍了拍裴不起的腿,安慰道。
“不起啊,不紧张,有李叔在呢,你就是去看看,假装买东西的,又不是和她相认”!
听着李叔的话,他的笑容微微上扬,满是嘲讽的笑了笑,他的心里苦苦的,充满了恨意,此刻,他的额头上流下一滴汗珠。
“谁要和她相认了,我就是看看,这个女人能不要脸成什么样,我去看她笑话的”!
男生的声音冷冷的,带着一起颤音,说着说着,他的拳头紧握,不停的深呼吸。
李叔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而是专心开车。
裴不起不知道时间,只知道这车开了很久,转眼,车子开进一个老小区,这个地方对比市中心的裴不起家来说,很偏远了。
两人下了车,李叔站在裴不起身边,示意他走进去101就是她家。
小区里安安静静的,路过的人并不多,当然裴不起偶尔能听到脚步声,他向前迈了一步,单元门上挂着一个破旧的小门牌。
上面写着美美超市。
右下角还标注着101,只不过裴不起看不见。
他拉开单元门,犹豫很久,他的呼吸逐渐加快,这一刻的他,突然不敢进去了。
“李叔,我不想去了,我们回家吧”!
男生的声音很惊慌,他的脸色很难看,他的呼吸逐渐加快,整个人害怕的不得了。
站在车旁的李叔看着裴不起,嘿嘿一笑,给他打气“不起,李叔相信你可以的,你总要面对啊,李叔相信你是最棒的”!
裴不起回头试图寻找李叔,可他什么都看不见,即使这样他还是笑了,笑的很温柔,这一刻的他眼里有些湿润了,他微微点头走了进去。
进了楼道有一股难闻的味道传来,虽然他什么都看不见,可他能感觉到这个楼房很破,已经有几十年了。
上了台阶的他打开门,进了101,进来的一瞬间,裴不起就被满是烟味的房间呛的直咳嗽,他咳嗽的受不了了,咳嗽的脸都红了。
因为裴不起从小到大就不喜欢吸烟,他只喜欢喝酒,闻到烟味就会咳嗽,还会咳嗽的很厉害。
坐在饭桌上的尤美看的有点懵,她正穿着一身便宜的连衣裙吸烟,她的手指夹着吸了一半的烟,她的嘴里吐出一圈蓝烟,那头发随意的扎着,扎的低马尾看上去有些凌乱。
“咳咳咳”……裴不起咳的停不下来,他咳嗽的眼泪都出来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哮喘病犯了呢。
女人一脸素颜,她的饭桌上摆了两盘菜,盛了一碗饭还没吃几口,她见裴不起咳嗽的这么厉害,只能掐了烟,打开所有的窗户。
“要买什么,自己拿”!女人的声音冷冷的,有些沙哑,说完她便继续回饭桌上吃饭,她的脸色很市侩,看起来和大街上为生活奔波的已婚妇女没什么区别。
裴不起捂着胸口听着她的声音,他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一刻的他快要忍不住了。
原来,这就是尤美的声音吗?
听起来沙哑粗俗。
男生强忍着眼泪,用两只手摸着货架,他摸到了许多零食,摸到的零食都拿了出来。
他能感觉到货架上积尘了许多灰尘,可他还是装作不知道,用一种沉重的心情购物。
屋子里看起来旧旧的,一排的货架堆的满满的零食,日用品,还有烟酒,中间摆了两个麻将桌,凳子在地上到处都是,很乱,麻将桌还亮着,上面的麻将乱乱的,似乎是散场之后还没来得及收拾。
女人盯着裴不起看,看了好一会她觉得很奇怪,突然,她的眼前一亮,发现他看不见。
这一刻的她的双眼满是痛苦,整个人一动不动的回忆往昔,在她的记忆里,那个被丢弃的孩子也是看不见。
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第六感,她总觉得这个男生和自己长的有点像,她形容不出来哪里像,可是大致一看就感觉很像的样子。
裴不起强忍着眼泪,他的眼睛红红的,整个人用力呼吸着,他拿了很多零食,不知道什么,他就是拿,拿了很多。
他的两只手扶着货架慢慢走着,他的眼泪猛地掉下来,弄的他不停大口呼吸,他已经控制不住哭泣了。
他的心脏好似被针扎了一下,不停疼痛着,他的鼻涕流了下来,他又抽了回去,他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可他好像忍不住了。
他一想到这个面前的女人就是遗弃他丢掉他的亲生母亲,他就受不了了。
他恨不得立马弄死她。
可人伦告诉他,不能!
此时,楼上的男生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他看了一眼正在买东西的裴不起,只觉得有点奇怪,可他也没有多想,而是坐到尤美的对面,吃着晚饭。
“妈,我把作业都写完了呦”!龚喜的声音很是阳光,他长的很乖巧,有一种说不出的豪放。
他的长相和裴不起有点像,可大致又不太像,他只是有的地方像尤美,大部分还是像他的亲生父亲货车司机的。
女人看着面前的儿子立马宠溺的笑了起来,这一刻的她笑容满是温柔,她的眼里会发光,满满的爱意。
“真乖,来,多吃点”!女人一脸温柔的夹了一块鸡肉,那鸡肉肉很多,顺手就夹到了龚喜的碗里。
龚喜一脸幸福的笑了笑,得意的眨眨眼,开心的啃着那块大鸡肉。
裴不起听着他们一脸幸福的样子,他已经受不了了,那眼泪在眼眶里立马就要掉下来了。
他的心好疼,快要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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