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还在不断的调查中,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好消息是,另外几起案子中,有一起案子里的孩子没有被拐走,而是自己偷跑出去玩,后来被好心人送回了家。
坏消息是,其他几个孩子,至今没有音讯。
由于事情的严重性,其他几起案子交由了其他公安单位负责一起联合侦察。
徐彬总算是能卸下一些担子,专门忙小军旗的案子。
那烈士的孩子小名叫军旗,而他家的屋子里,在老太太的床头前,有一面军旗被保存得完好。
那是当年老太太亲自绣给战士们的。
她希望自己孙子能像那军旗一样一直陪在她身边。
日子还在一天天的过着,又是一个周末,李放提着买的一大条猪肉回了家。
前几日,张玉容念叨家里没什么油了,他记在心里。
专挑了一大块适合熬猪油的肉,肥多瘦少。
这年头儿,肥肉比瘦肉更受欢迎,买肉去,若是与卖肉者不相识,或是去得晚,只能买到瘦肉。
毕竟,肥肉能熬油,瘦肉只能当肉吃,而且肥肉吃起来更香。
在大家眼里,肥肉才是块儿宝。
一回家,秦小河又蹲在家门口画画呢。
他旁边还蹲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小男孩,身上的衣裳都是补丁,袖子都磨破了,露出了本就不多的棉花。
“小河,宝生,吃糖。”李放给俩小孩一人一块奶糖。
秦小河见到哥哥,兴奋地蹦了起来“哥,给我买肉肉吃了吗。”
李放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多说话。
他看见一旁的路宝生一直没接过糖,低着头也不说话,便纳闷道“怎么了宝生,咋不拿着。”
路宝生抬头看了看李放,畏畏缩缩的模样,眼神都小心翼翼的。
李放叹了口气。
把糖剥开塞进了他的嘴里。
这孩子,跟他一样,不是这秦家庄的人,宝生还在襁褓里,就被改嫁的母亲一同带到了秦家庄。
他那继父也姓秦,和秦大顺一辈,只不过关系较远,没什么来往。
那人懒惰成性,脾气暴躁,在村里的名声也不好,早年间在城里当过伙计,有些家业,但好赌,解放前都散了去。
到了四十多岁的年纪,方才讨了个寡妇做老婆,性子一点没改,依旧是打完老婆打孩子。
虽然大队经常去看顾这娘几个,但毕竟管一时,不能管一世,看顾不到的时候,那继父便又照打不误。
宝生的母亲嫁到秦家庄之后,又陆陆续续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前几个月,那儿子一出生,继父对宝生就更看不过眼了。
张玉容跟李放念叨这些事的时候,李放只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他透着门缝看着蹲在门口玩耍的路宝生,那孩子和秦小河一般大,还没有秦小河身子壮实,瘦的衣裳都松松垮垮的。
如果当年张玉容带着他,没有嫁给秦大顺这个好人。
他的结局,又会是如何呢。
是的,他是幸运的。
想着想着,李放从家里拿了一个刚蒸好的二合面馒头,里面夹了点猪油渣。
他走到门口,给秦小河和路宝生一人掰了一半。
“吃吧,在这吃。”李放摸着路宝生的小脑袋。
这孩子由于营养不良,头发稀疏。
“不、不了,我,我先回、回家了。”几岁的孩子,本就是练习说话的年纪,但这孩子因为长期的生活环境差,再加上自卑,让他口齿不清。
越是磕巴,他就越感觉自己与别人不同。
小脸急的通红,但又不敢抬头。
“别急,慢慢说。”李放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笑着说道。
秦小河大口大口吃着馒头。
“是啊,宝生,你慢点说,我都能听见的。”他嘴里虽然嚼着东西,但那大嗓门一出,响亮的很。
路宝生艳羡地看着秦小河。
虽然只是个小孩子,但小孩子之间,也有他们自己的心思。
在李放和秦小河的劝慰之下,路宝生总算是接过馒头,咬了一大口。
他细细嚼着,低着头未发一言。
不注意间,一块猪油渣从馒头中挤出,掉落在灰尘满是的地上,沾染上了污渍。
还没等李放说话,那孩子直接就捡起来放到嘴里。
李放见此,也只好默默将自己想说的话收入心里。
吃完那半个馒头,路宝生小心翼翼地说话,字眼一个字一个字从他嘴里蹦出来“我,饱,了。谢谢。”
最后两个字他说的声音很清晰。
李放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走吧,我送你回家。”
他正好要去路宝生家的隔壁的木匠家有点事,顺路便送他回去了。
路宝生点点头,乖巧地跟着李放在他后面走着。
路宝生的家,可以看出当年建的还是十分不错的,但年久失修,李放隔着老远,都能看见屋上的窟窿。
还没到他家,李放便看到一个女人提着篮子出了他家院子,朝着这边走来。
李放定睛一看,这女人不是路宝生他妈。
再一看,却是有些眼熟。
他细细思索,突然想起来,那女人正是那天,他不小心碰到的那个女人。
女人此时摘下了围巾,露出那张脸。
半老徐娘的年纪,依然可以看出女人年轻时容貌的美丽,但眼角上吊,总给人一种刻薄的感觉。
女人并未认出他,倒是认出来路宝生。
她朝着路宝生走来“呦,宝生,去哪玩去了,你娘正找你呢。”
路宝生小声说道“舅、舅、妈。”
李放打量着女人,女人也在打量着他。
不过,女人最终也没认出他来,毕竟那天,天色都有些暗了,再加上女人匆忙的模样,恐怕都没看清他长什么样。
女人没多说话,便又朝着东边走去。
李放把路宝生送到院子里的时候,路宝生他妈正劈着柴火。
“婶子,我是李放,我把宝生给你送回来了。”李放跟她搭了句话。
路宝生他妈认识李放,客客气气地答了谢。
女人见到儿子嘴角的食物残渣,便知道是李放给他吃了东西,神态既感激,又局促。
她不知道怎么去感谢人家的好意。
李放见此,也就离开了。
他知道,他留在这多一秒,就会给人家带来更多的局促与不安。
贫穷的人,总是羞涩于将自己的贫困展示给别人。
让他们难堪的东西,除了自己贫苦生活的不幸,还有别人的帮助。
李放刚走到木匠家,却看见路宝生的那个舅妈也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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