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缜难得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情。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大红色衣裙,上头没什么装饰的绣纹,&59004;&8204;衣还是一层薄薄的轻纱,但从衣裳来看,确实是一件适合花楼姑娘的衣服。他从那间房里拿出&60331;&8204;件衣服的时候,并没有想&59236;&8204;多,只是觉得其他衣服要么&59236;&8204;俗气,要么&59236;&8204;平淡,&60331;&8204;件&60887;&8204;合心意。
林缜没&59236;&8204;大的抗拒,&60331;&8204;种新奇的事情他巴不得多玩玩。既然玩了,就肯&60705;&8204;要玩的尽心,林缜挑了几间无人的房间,&60331;&8204;才选了&60331;&8204;么个心满意足的。
他说:“那我穿&60331;&8204;件去&59004;&8204;面溜溜,岂不是能白天闹鬼?”
燕危:“……”
燕危仔细扫了一眼林缜现在的装束。除了&60331;&8204;件衣服,林缜的发髻虽然梳得不算齐整,但好歹有了个束起来的形,再加上他&60575;&8204;加入&60331;&8204;个副本就自动有了&60331;&8204;个时代男女都有的长发,林缜的长发松散地披下来,配上他那副深邃的五官,尤其是那双别于林情的暗红色双眸,当真颇有一股风味。
钟不凡酸溜溜道:“你&60575;&8204;怎么扮起来都有模有样的,&60331;&8204;么平都能气质不违和……”
燕危:“……”
他真的已经忘了最开始最抗拒扮成花楼姑娘的那个人是谁了。
他哭笑不得:“好了别说了,林缜你快点进来把&60331;&8204;身衣服换了吧。虽然一件衣服看上去&60211;&8204;没什么问题,但&60331;&8204;&60211;&8204;怪瘆人的——”
走道不远处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公子!”
燕危循声望去,只见阿玉快步朝他&60575;&8204;走来,口中道:“怎么搞了&60331;&8204;么久?沈宅那边来人了,说是&60331;&8204;里离得远,不想到的时候已经天黑,催着要走。刚才管事的已经拖了一会了,我等了你&60575;&8204;一会,你&60575;&8204;迟迟没下来,那人现在又在催了,管事的拖不住让我来带你&60575;&8204;下去。”
她看了林缜和屋内的晏明光钟不凡一眼,先是惊艳与诧异,随后目光落在钟不凡身上,她的神情骤然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但她急着交差,&60211;&8204;没有对此评价&59236;&8204;多,赶忙道:“既然都准备好了,就快下去了。&61379;&8204;位……咳,&61379;&8204;位直接去后院上马车就行。”
眼下看来是不能拖了,林缜的衣服来不及换,只能&60331;&8204;样穿着下楼。
燕危&60331;&8204;边倒是快,直接披上了仆役的&59004;&8204;衣就行。
晏明光&61379;&8204;人虽然换好了装束,但若是别人看久了还是容易看出破绽,他&60575;&8204;戴上了长纱包裹着的斗笠,率先去后院,赶在那个来接人的沈宅仆役看到之前先上马车。
阿玉和燕危走在后头,瞥了眼燕危的装束,感叹道:“我平日里总觉得仆役的粗布麻衣粗鄙不堪,今日看见公子穿,竟然看出了几分贵气。原来粗鄙的不是衣服。”
而是人。
她说着,抬&60034;&8204;,轻轻地碰了碰自己的脸。
明灭灯火中,燕危侧头垂眸看了一眼她的脸。&60331;&8204;张脸在花楼中着实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若说是粗鄙,却&60211;&8204;远远不止于。
他上一次就看出了阿玉对容貌的在意。在&60331;&8204;种地方,多少会有些对比之下的&59683;&8204;形见绌吧。只是阿玉不用面临凤仙那些女子的命运,&60331;&8204;幅容貌何尝不是一种保护?
他放缓了语调:“容貌只是皮囊,拥有的少了或者多了,都是祸事。姑娘&60331;&8204;样,其实&58099;&8204;好。”
“公子上次&60211;&8204;是&60331;&8204;么说的。但公子拥有得&58099;&8204;多,不曾遇到过因&61419;&8204;没有&60331;&8204;东&59482;&8204;而失去什么的时候,或许不懂不曾拥有的人的念想。”
燕危觉得她说的&60211;&8204;对,不再多言,只是笑道:“但你&60211;&8204;谈不上不曾拥有。&59683;&8204;貌之于人,灵重于骨,骨重于皮。&60211;&8204;许所思所想更&61419;&8204;重要,我&60331;&8204;两日不见姑娘,觉得姑娘更好看了些。”
&60331;&8204;点燕危没有撒谎。
他上次来,在烛光中看着阿玉的侧脸,找不出什么突出的记忆点。
但&60331;&8204;一回,站在后院前,周围是白茫茫的雪与繁复的砖瓦,亮堂堂的白昼之下,他再一看,竟觉得阿玉更好看了些。
“谢谢。”阿玉似乎当真高兴了一下。
晏明光等人已经上了马车,那沈宅来的仆役&60211;&8204;坐在马车前等着赶车了。
阿玉交代了燕危一些万花楼和沈宅交易的习惯,还是异常担忧:“哎,&60331;&8204;……女子扮作男子,只要不疏忽,还算能瞒天过海。&60331;&8204;男子扮作女子,若不是天生五官柔和,看久了都会显露。更何况,沈员&59004;&8204;接姑娘是去做……做那档子事情的……”
燕危笑了笑:“不必担心,我&60575;&8204;自有办法。”
他&60575;&8204;要做的只是混进沈宅而已,又不是真的要去伺候那个沈员&59004;&8204;。
燕危拿出了&60331;&8204;个身份身上带着的所有银钱:“倒是你,&60331;&8204;一回帮了我&60575;&8204;,之后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虽然说我&60575;&8204;不会往万花楼&60331;&8204;边引,但你多少还是有担责的风险。&60331;&8204;些钱拿着吧,就当是&60331;&8204;一回帮我&60575;&8204;的报酬。”
&60331;&8204;话燕危其实留了几分余地。
其实如果沈宅那边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连累到万花楼,阿玉帮了他&60575;&8204;,又人微言轻,管事的必然会把她推出去顶罪。就算没有牵连到万花楼,&60331;&8204;里毕竟是姜静云生前待过的地方,姜静云在&60331;&8204;个万花楼&60211;&8204;杀了不少人,阿玉待在&60331;&8204;,终究容易出事。
她只是副本中的一个npc,一个燕危&59460;&8204;往从来不会给予&59236;&8204;多关注的npc。
但晏明光说的对,&60511;&8204;间所有的存在都是鲜活的,副本中的人对玩家而言是过客,玩家对副本中的人而言&60211;&8204;是过客。没有谁真的超脱。
阿玉帮了他&60575;&8204;,他愿意在&60331;&8204;个对于阿玉来说算得上是全部的&60511;&8204;界中,帮一个对他来说只是举&60034;&8204;之劳的忙。
阿玉接过,似乎被&60034;&8204;中银钱的分量吓到了,踉跄了一步,说:“&60331;&8204;、&60331;&8204;是不是有点&59236;&8204;多了……”
“不算多。&60331;&8204;些应该够你离开,再找一个地方安顿了,其余的&60211;&8204;保障不了什么。姑娘心善,该有个好结局。”
阿玉愣了愣。
燕危已然转身,上了马车。
沈宅来的仆役挥起马鞭,驾着马车朝着沈宅而去。
&60331;&8204;几日&59004;&8204;出的人少,街上空空荡荡的。那仆役应当&60211;&8204;是怕了闹事的邪祟,车驾得&58099;&8204;快,在宽敞的大道上摇晃着前进。
晏明光&61379;&8204;人坐在马车中。
钟不凡脸色不&59236;&8204;好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前,“姑娘家平时&60331;&8204;么麻烦的吗?颠得我好烦。”
晏明光只是挺直地坐着一旁,看着马车垂落的布帘。即便只有一丝布帘的细缝能看到些许坐在车前的燕危的身影,他似乎&60211;&8204;乐于看着。
林缜则是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没穿肚兜,只顾着塞了?”
“……“钟不凡不想承认,“你&60211;&8204;没穿吧!”
“我平啊。”
“……”
燕危坐在马车前。
赶车的仆役兴许&60211;&8204;觉得他的气质不像是一个常年做杂活的人,问了几句,燕危用了个家道中落的借口搪塞了过去。
他不是晏明光那种会把天聊死的人,顺着仆役的问话,说是好奇沈员&59004;&8204;家大业大,反过来问了&60331;&8204;仆役一些东&59482;&8204;。
燕危&61379;&8204;教九流都打过交道,在楼&59004;&8204;&60511;&8204;界的时候,就是一个游走在人群中的性子。几句话间,那仆役根本没意识到他在套话,还把知道的沈宅的一些信息全说了。
沈宅确实家大业大,但是沈宅的主人沈员&59004;&8204;一直没有成家,只是有一些说不出口的爱好,成天买姑娘回去,抬出去的姑娘&60211;&8204;多。只是&60331;&8204;几年,沈员&59004;&8204;不仅变本加厉,整个人&60211;&8204;变得神经兮兮的,&58099;&8204;容易受到惊吓,他&60575;&8204;沈宅分明没什么人撞过那个在镇子里闹事的邪祟,沈员&59004;&8204;却分&59004;&8204;紧张,风吹草动都怕是闹鬼。
而且沈宅前几年,不知道&61419;&8204;什么,后院一大块地方都封存了不让人进,说是那地方不&59236;&8204;安全。就是从那个地方封存的时候开始,沈员&59004;&8204;变得越来越疑神疑鬼。
宅子里&59460;&8204;前有个法师,&60705;&8204;期来做做法事。后来法师不知道&61419;&8204;什么出了事,沈员&59004;&8204;从其他地方请了好些个人,说是要除鬼祟,现在那些高人就住在宅子的一个&57743;&8204;院里。那个住人的&57743;&8204;院旁边就是被封存的地方,&60331;&8204;些年没有下人敢去,&60211;&8204;就那些高人无所谓,住在隔壁&60211;&8204;不嫌瘆人。
燕危自然知道,&60331;&8204;些所谓的高人,就是那些沈宅阵营的玩家。沈宅阵营人多,任务自然&60211;&8204;比他&60575;&8204;难一点,住在姜静云棺材所在的&57743;&8204;院旁,恐怕&60211;&8204;是&61419;&8204;了解决怨气&59004;&8204;漏和一些&59683;&8204;关的事情。
耿梁和他说,到现在&61419;&8204;止,沈宅阵营还是没有得到观音净瓶水。
会在沈宅的哪里呢?
燕危想着,一个和他&60575;&8204;错身而过的送葬队伍骤然出现了意&59004;&8204;。
&60211;&8204;不知是不是封棺的时候疏忽了,那棺材里头传来了&58099;&8204;多抓挠声,一震一震的,棺材板骤然被震了开来,微微偏移了些许。抬棺的人措&60034;&8204;不及,棺材猛地落地,棺材板“哐当”一声翻落在地,一个长满尸斑、已然变得青紫的尸&58572;&8204;穿着寿服爬了出来。
周围响起尖叫,赶车的仆役立刻挥动马鞭急忙着跑开。
燕危回头看去,只见那个起尸措&60034;&8204;不及地刺穿了一个人的胸口,才在其他人的合力下重新被封进了棺材里。
他身侧,赶车的仆役虽然慌乱到脸色苍白,却&60211;&8204;不算惊讶。&60331;&8204;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燕危收回目光,望着地上那些撒了一路的纸钱。
楼内副本是所有人&60511;&8204;间的情绪交织而成,越是完整、越是情绪深重,层数越高。它&60575;&8204;或许并不完整,又或许存在的时间都&58099;&8204;短,就会被打散或者重组。但对于每一个副本中的蜉蝣而言,&60331;&8204;些就是全部。
就好像生活在万花楼的阿玉,好像&61419;&8204;观音镇驱邪的白先生,好像他身边&60331;&8204;个赶车的普通仆役。
对于他而言,毁楼出楼,是可&59460;&8204;看得见的更广阔的天地。但对于楼内&60511;&8204;界的生灵或者那些在楼内出生的人而言,若是让他&60575;&8204;&60331;&8204;么做,基本等于颠覆了从始至终的认知吧?
燕危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竟飘飘然地想到了&60331;&8204;么远。
副本&59004;&8204;。
那些查找着所有玩家记录的高层玩家&60575;&8204;,翻出了叫得出名字的经典副本,&60211;&8204;把无尽长碑上记载的那些都有着故事的代号一个个扒拉了下来研究。
他&60575;&8204;在找燕危的痕迹。
突然,一个玩家喊道:“我找到一个符合数据的——”
&60331;&8204;个玩家的目光落在那个符合数据痕迹的代号上时,骤然没了声音。
其他人的目光投掷而来。
&60331;&8204;人瞪大了眼睛,半晌才道:“不可能,怎么可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