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瑛要去面圣,这让唐瑁心头一震。
他这个前会稽太守,做梦都想着能被刘协看上,到许都朝中为官。
“瑛儿,阿父刚才的话,在陛下面前,可千万莫要提起。还有,若是陛下问起阿父要多多美言。”
唐瑁迈着老腿,跟在唐瑛的车驾旁边,来回的叮嘱唠叨。
唐家子孙不成器,他只能豁出这一张老脸,想着让刘协照顾一二。
“阿父,其实唐家以后怎么样,又岂是阿父一人能左右的,就算跌落到了寒门,只要后辈的子孙有出息,未尝不能再兴家族,要是唐家子孙没有本事,那家族散了又如何?”
唐瑛掀开车幔,看着气喘嘘嘘的唐瑁,劝说道。
“唉!为父熟读史书经伦,岂会不知这个道理,唐家终不是传承累世的大族?”唐瑁长叹了一声,将头上的冠帽递了下来,这个族长当得太累,他实在不想当了。
许都,皇宫。
皇帝刘协一脸疲倦的从尚书台回到皇后伏寿的寝宫。
大司空曹操虽然不在许都,但朝堂大权依旧被曹操的人掌控着。
荀彧、荀攸、贾诩、刘晔、郭嘉五大谋士之中,只有荀彧对刘协这个皇帝还有几分同情之心,其他四人,包括宗亲刘晔在内都不值得信任。
难得一次朝议,所议之事在呈给他之前,早就议定,这样的傀儡皇帝,让二十出头,还有雄心壮志的刘协感到很是窝火。
“陛下万万要冷静,这宫中不比以前。”皇后伏寿紧紧的靠着刘协坐着,神态亲密,目光却是幽冷如冰。
建安五年的那一场宫变,就在眼前。
伏寿清楚的记得,宫中亲近刘协的人,一个个被杀,新补充进宫中的侍者、宫婢,又不知其底细根角,万一告密,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天下诸臣,又有谁是忠义之士?”刘协长叹息一声,也只有在皇后伏寿面前,他才能卸下伪装,说一说心中郁闷。
“陛下,弘农王妃进宫了?”伏寿陪着刘协互诉了一会愁肠之后,说起弘农王妃唐瑛到了许都之事。
“皇嫂来了?可有什么难事?唉,梓童辛苦一趟,代朕见她一面,若是财帛有需,尽量赐予就是。”
刘协点了点头,对伏寿说道。
唐瑛是弘农王刘辩的妃嫔,身世可怜孤苦。
刘协下意识的以为,唐瑛这次前来,是来求助他帮忙的。
“陛下可记得,弘农王妃有一族中表弟,被陛下诏为房陵太守,如今成事了。”伏寿上前,替刘协整理着袍服,轻声细语。
“梓童说的是魏石,他竟有如此本领?”刘协面露惊?神情,他之前下诏任命魏石为房陵太守,只是一个试探,没想到魏石还真的成了事。
“陛下,有机会的话,妾身会和弘农王妃说一说魏太守之事。”伏寿帮着刘协宽衣之后,即带着宫婢离开。
她与唐瑛见面,属于女眷之间的私下聚会,平日里,伏寿与朝中重臣的家眷也有接触,引发的关注不大。
为了掩人耳目,伏寿还特意邀请了朝中重要官员的内眷,在宴席之间,两人避开众人,唐瑛遂把魏石要取表字之事说了出来。
“魏太守还没有表字,皇嫂的意思,是想要陛下来赐字,这事可成,要是陛下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听到魏石有求于刘协,伏寿很是高兴。
要是原先的唐瑛,伏寿也不会多么重视,但现在不一样了,魏石刚刚担任了房陵太守,有了一郡的实权。
房陵距离许都并不远。
伏寿记得,这个魏石在年初的时候,甚至还带兵到颖川郡走了一趟,据说还打败了一支曹军部队。
既是一郡太守,又有兵有权,这样的实力派官员,自然要好好的拉拢一番。
“这天下诸公,唯魏太守对陛下忠心耿耿,皇嫂,你是陛下和妾身最为信任的人,大汉的社稷延续,我们决不能让它断了。”
伏寿在最后离别之际,向唐瑛表达心迹。
她与刘协已经生了两个儿子,按照皇位传承的话,其中一个就是太子,而她以后将是皇太后,但从眼下的朝政大势来看,她当上太后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曹操掌权,肯定不会允许她的儿子继任皇帝。
伏寿对魏石上心,在刘协跟前耳边风一吹,这皇帝赐表字之事,很快就定了下来。
刘协在其后的私诏中,以为魏石之石,无坚不摧,有勇武之概,遂取《诗经击鼓》中的一句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为魏石取表字子仲。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子仲,你听到了吗?”唐瑛默念着击鼓的后半阙,心情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这一趟许都之行,对她来说,意义和往昔又不一样。
以前她进宫见到伏寿,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怜悯,而现在,唐瑛却是感受到了来自刘协和伏寿的主动亲近之意。
这一切变化,皆因她的背后,站着一个魏石。
“郭都尉,你回去之后,告知魏太守,就说我接下来,会搬到洛阳南玉堂居住,有什么事情,可到洛阳找我。”
唐瑛回到偃县别宅之后,将刘协的私诏交给郭鹏,随后,她又特意的叮嘱了一句。
偃县这里,唐家的情况每况愈下,唐瑁一旦辞了族长,唐家人对唐瑛怕是不会再如现在这样客气,早早的搬走也是防范于未然。
魏石此时还不知道,他本来是想请唐瑛帮忙取表字之事,因为唐瑁强迫魏石改姓,最后上达天听,变成了皇帝刘协赐字。
皇帝赐表字,这一份荣光,要是传扬出去,那谁不羡慕嫉妒。
从今往后,也不会再有人拿魏石出身寒门说事。
当然,这样一来的坏处也有。
魏石会因为赐字,妥妥的被钉上刘协纯臣的帽子。
就算他有心投效,曹操、刘备、刘表等各怀心思的诸侯,也不会对魏石信任。
“纯臣就纯臣,我魏石做人做事,无愧于心,对得起陛下,对得起黎庶,又有什么可怕的?”
面对娄圭、黄叙等幕僚的担心,魏石心底不服输的倔强豪气由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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