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郭鹏两人怒目而视,互不相让。
魏石看着手下的左膀右臂,也是头疼得紧。
魏延性子倨傲,吃软不吃硬。
郭鹏年轻意气,也差不多一样的个性。
两个凑到一处,正好针尖对麦芒,互相不服气,样样要比個高下。
魏石看着魏、郭两人,一时不忍打消他们的积极性,只好下令道:
“你们两个,轮换着进攻,记住,攻的时候,喊杀声大一点,另外,别傻乎乎的猛冲猛打,收着点。”
这一次攻打黄金城,按法正的计谋,前期主要是佯攻。
一方面,吸引杨昂、杨柏的注意力,使其无暇关注王平那边的动向;另一方面,也是给城中的苏固余党传递信号,以方便其联络旧部,里应外合。
但计谋是计谋,真正执行起来,却并不完全一致。
就比如担任佯攻任务的魏延,心里就想着,要是能抢在王平之前,一举强攻夺隘,那岂不是更加的风光。
其实,魏延这么想,也不奇怪。
瞧郭鹏脸上跃跃欲试的反应,魏石估计他的想法,和魏延不会差太多,有区别的,只是先登夺城的人,是他而不是魏延。
从魏石处领了将令,魏延和郭鹏喜不自禁。
魏延这边自是当仁不让,抢了头阵,郭鹏得了轮攻的许诺,也不与魏延相争,领着本部将兵替魏延压阵。
魏延的能力很强,表现在不仅仅个人的武力,还有带领队伍的能力上面。
他回转军中一番鼓动,立时让军中屯将、曲侯们一个个的嗥嗥叫起来,自诩是魏石军中头号主力的他们,怎么能够被郭鹏给抢了先手。
军中战鼓阵阵。
魏延的将旗在黄金城下出现,很快在盾兵的掩护下,扛着云梯的辅兵飞快的靠近黄金城的石围下面,将云梯斜斜的架了上去。
云梯架设之后,便是先登将卒登梯攻城。
魏延冒着疾石在前督战,见到云梯一架,心中就按耐不住,要不是魏石就在营中看着,他立马就想要冲上前去。
魏石立于营中高台之上,正在观望战局。
这高台距离黄金城较远,已经超过了投石车的打击范围,倒也不用担心会有什么意外,至于说流矢,有中军保护着,零散的掉落几枝,也损伤不了什么。
黄金城下,一面面云梯搭上关隘围堵,云梯上的将士正在努力攀登,正当领头的屯将想要一跃而上时,却不想云梯被一股大力推翻。
云梯上的众将士,不及提防纷纷掉落。
幸好在梯子上面,辅兵早已铺好的厚实的沙土,人一掉落若不是很倒霉的话,倒也无碍大事。
魏延麾下,能担任屯将、队率级别的,俱是老卒。
他们性子刚烈,个个悍不畏死,掉落到地上发现没事之后,又朝着云梯攀爬了下去,如此几波攻势下来,倒是让守卒忙乱起来。
魏延见此,心中也是得意。
正此时,黄金城上,猛然一阵喧哗,却是五斗米教祭酒杨柏亲自在城隘上督战,他这一来,混乱的守卒终于醒悟过来。
一时间,箭支、落石、滚木准备的充足,如雨般纷纷落下。
面对险峻的地势,再加上守军的严阵以待,魏延军中将士再是精锐,也难以发挥出本领,看着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将校倒下,魏延脸色铁青无比。
石墙上下,鲜血染红了一大段。
魏延心有不甘,还有再战之心,魏石在后看着,却是心疼得紧。
这些老卒,有不少是跟着他在君山、新野和昆阳一路转战的精锐将卒,要是在野战中的话,可以一以挡十,所向无敌,现在折损于一场攻城战中,实在惋惜。
想到这里,魏石再不顾魏延如何作想,直接下令鸣金收兵。
魏延心有不甘,气冲冲来到魏石跟前,想要讨个说法,他这边刚要张口,却发现魏石的脸色,比他还要难看,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魏文长,我刚才命你佯攻,你可是按此命令做了?”魏石神情严肃,声音森森,语气平静得让周围气息都冷了几分。
魏延心里发慌,魏石这个族弟他从村邑时就结识,这两年不到,就窜升至汉中郡太守的高位,其中能力,让魏延刮目相看。
想到以后还要靠着魏石提拔晋升,魏延枣红脸上再无迟疑,单膝柱地道:“禀府君,此番攻隘,是延大意了。还请府君责罚。”
“哼,既已知错,就去领了军中律条,好好的读一读,看看到底错在哪里?”
魏石摆了摆手,示意魏延起身:“还有,要是再有下一回,休怪我不念同族之情。”
今日一战,魏延因贪功冒进,以致于折损将士不少。
这番过错,要是不加以惩治,以后他这一股子倔劲上来,还不知会惹下什么祸端。
历史上,魏延在刘备死后,渐渐高傲目中无人,军中将领之间的人际关系处理得也是不好,其实就是往日纵容所致。
刘备在世时,魏延是部曲出身的将领,亲信中的亲信,可以说,除了刘备、关羽、张飞之外,其他人都不敢拿魏延怎么样。
到了诸葛亮北伐时,蜀汉五虎上将一个个逝去,最后只剩下了魏延一人独挡一面。
加上诸葛亮用人又是保守,每逢大战,都是派了魏延打头阵,这一来二去,魏延心里的倨傲就越发的炽烈。
魏石想清楚了这一点,可不想惯着魏延。
趁着黄金城难以攻取、魏延冒进受挫的机会,他要好好的挫一挫魏延的傲气,等他性子磨平了一点后,再加以重用,魏延以后的发展就安稳多了。
魏延悻悻然退下,心里虽有不服气,但也没什么可辩说的。
这军中将士死伤数百,皆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将校,若说心疼,第一个心疼的就是他魏延。
魏延退下之后,郭鹏继续领兵佯攻黄金城。
与一股劲想要夺城的魏延不同,郭鹏的想法要简单一些。
魏石和法正的计划是佯攻,那他就佯攻,不搞小动作,每次进攻,他都是把势头搞得很大,战鼓擂得一阵紧似一阵,就好似要尽起大军似的。
等到城头的杨柏等鬼卒严阵以待,紧张的不行时,郭鹏的部属却还只行进到距离城下三百余步的位置。
在这个距离上,弓箭不起什么作用,就算仰射射中了,也不过是挂在甲袍上当个饰物。
至于发石车倒是能打到,但精准度又不行。
杨柏试了几发之后,见战果乏善可陈,也只能下令停止发石,这黄金城位置处于山坡的顶处,要运送垒石上来,很是不易。
魏延、郭鹏这边佯攻不停,吸引黄金城守军的注意力。
在山岰的另一边,王平负责开挖沟渠,水淹黄金城石围的准备工作也基本就绪,只等魏石一声令下。
中军帐中。
军师法正的案头,俱是各方传递来的军奏。
黄金城一仗,是他担任军师以来他指挥的第一场战事,万万不容有失。
这段日子,法正也是日夜奔忙,两只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看见魏石从前营回转,法正拿起一封军奏,递了过来说道:
“府君,黄金城中,张氏有消息了,她已经联络上了旧部约有百余人,不过,其中最大的也只是鬼卒的身份,怕是不起什么作用?”
“既然这样,军师就设法告知于她,等到城塌之时,她在城内呼应,协助我军夺取城门。如此,也是大功一件。”
魏石想了想,吩咐道。
五斗米教教规严密,不是信徒很难爬上高位,特别是祭酒这一层,更是中坚力量,必须要有高层的熟人担保才能获得晋升。
张氏这些人,底子是苏固当年留下来的余众,就算再怎么努力,也很难爬到五斗米教的高层。
法正见魏石没有为难张氏,心中也是宽慰。
“这女人性烈,要是温柔一点,就好了。”
一时间,张氏那张故意用草汁涂抹的脸庞,还有壮实如牛般身躯,在他眼前一晃而过,让法正好一阵恍惚。
这女人要当妇好那样的女将军,领军作战,当真是彪悍。
要是魏石强令张氏等人先行夺取城门的话,张氏这百余人怕是很难存活下几人来,法正实也不忍心,这些忠心的苏固部众身遭横死。
魏石见法正有些发愣,还以为是劳累所致,遂交待了帐中文吏,定时提醒法正休息。
要不他知道法正心里想着张氏,说不定要当众取笑起来。
建安九年,三月二十一日,日暮渐昏。
王平紧张的站在汉水畔的沟垒之上,脚下是被蓄了多日的汉水。
在他的身后,还有一队辅兵正拿着锄头等农具,同样神情紧张的看着王平。
今天,就是下闸放水的时间。
王平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
他选择的这一处缺口,前面正好是一处山角,转过去的话,就是黄金城的东南角石墙,被束缚住的水龙一下冲上去,会发生巨大的破坏力,就算是坚固的石围也没办法抵挡。
“府君怎么还没有将令送来?”
正在王平焦虑之时,魏成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他的眼界之中。
“子均,府君有令,酉时一刻,放水淹城。”魏成气喘吁吁的来到王平跟前,从怀中取出魏石的亲笔书信,递到王平手里。
这一仗事关重大,一丝一毫差错也不能犯。
为了稳妥保密起见,魏石也是特意遣了魏成来送信,这样一来,王平见到魏成又见了书信,应当不会再有迟疑。
“弟兄们,开干!”王平兴奋的叫喝一声,当先抢过一把锄头,朝着用砖石沙砾砌成的挡水堤坝挖了过去。
王平第一锄挖下,一块脸盆大的垒石就被挖了出来。
随后,百余把锄头等农具接二连三的落下,将堵着堤坝的石块、砖头一一清理挪开。
“轰!”
“轰,轰轰!”
被束缚住的水龙,于平静中发出阵阵的轰鸣之声,强大的水流从开挖的缺口处一泄而下,将挡路的碎石撞得连翻带滚,朝着黄金城的方向咆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