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这大势也只有荀为能够事先洞察了,因为范遇、陈旭、金陵、寒泽叶等人都是站在草莽的角度去的,换言之,众位军师都是从义军的出发点去考虑而没有以官军思维去走一遍,直到今时今日苏降雪大军都已陷在了死亡之谷里,林阡才如梦初醒,情知铸成大错!
苏降雪选择的地方是死亡之谷啊——战前,林阡确实考虑到苏降雪会找人去同生共死,可是由于顾霆时期他的一场斩草除根,令林阡觉得,除了顾震之外没有人会真的愿意和苏降雪一起死。苏降雪当然也明白不是每个人都像顾震这样和他生死与共的……但主动不了,还不能被动吗?现在这仅余的几万人,这陷入死亡之谷动弹不得的几万人,不是就要和他同日死了么?!
当然,苏降雪必须掩盖他的本意,所以利用战争做了一番表面功夫——对,他是被林阡麾下的寒泽叶打到死亡之谷里去的!不明就里的人不会了解这一点,不会了解其实不是林阡把他们逼入绝境,而恰恰是苏降雪把他们逼入绝境来要挟林阡!他们,现在根本就是苏降雪手上的人质。或者说,苏降雪摸清了林阡的脾气,他了解林阡不会要一个满目疮痍、纸钱漫天飞的短刀谷,所以他以这一招来做最后一招锁定胜局!
没错,被困在绝境之后,军心涣散了,也有士兵出来投敌了,苏降雪却没有杀无赦甚至没有约束他们,苏降雪对他们讲了一句谁听了都不可能答应的话,各位就砍下我的头颅去投靠林阡吧,林阡要的只是我一个,跟你们没有关系,不必要陪着我送死。口是心非,这是最典型的欲擒故纵。
他不止玩了一招欲擒故纵,他更还虚情假意地耍了一把魏紫镝!他哪里不知道魏紫镝是不会出兵的,他料到了魏紫镝为求自保不予出兵,却由此加重了自己的危险处境,从而奠定了自己的不败地位!
除此之外,他还自我标榜了一句:“想不到我苏降雪一生忠君报国,竟落得个如斯下场!”这一句,更将一大群矢志要忠君报国的英雄豪杰们套牢不放,也暗示了谁投奔林阡谁就是对国家不忠……
这靠近死亡之谷的最终战,寒泽叶胜得越大,林阡输得就越惨!死亡之谷,当初你林阡用死亡之谷打败我苏降雪,如今不也还是要因死亡之谷而对我低头让步!
当夜,官军于死亡之谷中死伤无数。
也许,苏降雪情知正面交锋输定了,于是从七月开始,他心里就索性不想打胜仗了,甚至从顾霆时期的“杀无赦”开始,他就已经在摆连环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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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该低估苏降雪,这个人,显然也善打绝地之战!
意料之中的,苏降雪的说客覃丰即刻就到林阡军营,将苏降雪的话尽数传达:
“苏大人说,官军死伤无数,若盟王要短刀谷,只能得到一座名副其实的死亡之谷。”“官军和义军之间,将永生永世地成为仇怨,不仅局限于川蜀,将来各地都是!”
“好一个苏降雪,真正是洞悉人性,狡诈得很!”陈旭这才明白,一向冷静的他都被气得脸颊发红。
“传令下去,命寒泽叶立即退兵,不可再战!”林阡被苏降雪算赢了,毕竟他只要苏降雪的脑袋而不可能要整个官军的倾覆!
对此林阡只能长叹一声,转头对覃丰说:“覃先生便不必回去了,就在此地等候与苏降雪会师吧。”
“盟王英明!”覃丰说罢告退。
“战前我明明有过顾虑,苏降雪在川蜀有根基,杀他一个会有万人陪葬!明明这样想到过,荀为也不止一次劝说,却竟还发而不收,空令他苏降雪以弱胜强、后发先至!非但错失良机,更还有多少兵马枉死!”林阡一腔怒火无处宣泄,说着说着竟陡然倒了下去。
“主公!”祝孟尝、杨致诚、郭子建、陈旭等人,全部都是意料之外,大惊失色,七手八脚将他扶起,祝孟尝扯大了嗓门拼命喊军医。
“孟尝……我曾命你切忌酗酒。”
“主公,我……我没有酗酒!”祝孟尝他竟然吐血,吓得立即就手忙脚乱。
“没有酗酒,还这般胡闹?我要军医作甚?去把吟儿,给我叫来!”这盟王,还能开玩笑,来只是急火攻心,没有什么大碍。
吟儿和向清风闻讯而来,那厢军医在诊治,这边林阡还不忘点将授命:“致诚,立刻把顾震放回苏降雪身边;孟尝,你去死亡之谷中,帮那些官军走出来;还有……吟儿,有几句话,需要你来代我向苏降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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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泽叶退兵十几里路,川北之战意外不了了之。
死亡之谷,官军正在收拾残局。连亘了一个多月的战火,到此刻终于结束于一片萧条。
“苏降雪,今天我到死亡之谷来,是作为抗金联盟的盟主,告诉你几个道理!”吟儿随祝孟尝一同到此救援,到苏降雪时,不免为这个人的心机之深而撼,迄今为止,林阡是第一次明明赢了还不得不退兵!对于他们这种江湖儿女而言,这种胜利最憋屈,被气得当场吐血已经算比较淡定了。
“盟主,苏某洗耳恭听!”苏降雪冷笑一声。
“其一,对一个小人鄙夷,并非对他的靠山不敬,林阡要斩杀你,只因你罄竹难书,而不是不满你忠君报国!”吟儿于阵前放话,盟主之威彰显无遗,“其二,别用你的热脸去贴朝廷的冷屁股,朝廷里真正忠君报国的,都还在守仓库大门呢,爬上高位的,都是郭杲那般喝兵血的!”
苏降雪脸色变得铁青,分明听出吟儿不是对他一个人说,甚至就没在对他说。这些分析,都不可能是眼前女子能清,想必来自于林阡帐下所有善使奇谋妙计之才。
“其三……”吟儿一边说,一边就将身后一唯唯诺诺的人拖到阵前来,一脚踹下死亡之谷去并朝苏降雪狠狠放话:“被林阡打得找不着北了,就千方百计要暗杀他!?苏降雪我警告你,一切朝林阡放暗箭的小人,都是这个下场!”
苏降雪是真的算无遗策啊,不仅算准林阡会退兵、会憋屈,还生怕他不死地去安排奸细给他膳食中下毒!那奸细已经溜了几里路却被郭子建一把拽了回来,吟儿怒不可遏决心把他带到苏降雪面前正法,以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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锯浪顶。
在食物的香味里醒过来,不知过了多久时间。
林阡精神已然大好,起身,饿了:“贤妻,给我烧了这么多好菜。咦?螭霖鱼?!”
“战事再怎样紧急,也不该忘记试毒。”吟儿打开他要动筷子的手,试毒,“哪怕自己做的菜,都不能信!”
试完了毒,吟儿这才给他碗里夹菜:“唉,我料想着,先前你娘害你中毒的事传到了苏降雪耳朵里,他一不做二不休就抓住了你这个弱点效仿着做了……你啊,以后别总因为大事就不顾自己小命!”
林阡规矩地坐在桌旁着她,一直没说话,微笑听她训。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吟儿紧绷着脸,实在像极了母老虎。
“在庆幸,中毒的人是我而不是吟儿。”他摇头,认真地说。
只是这简单的一句,怎叫吟儿眼泪都快出来了。
“今夕何夕?战事如何?”他笑问。
“庆元六年中秋佳节,苏降雪和林阡,以迥然相异的心情吃月饼。”吟儿笑答。
“我这头猪,睡了一天一夜!”他一边拍脑袋,一边继续问,“我教你说的两句话,你可说给了苏降雪听?”
“禀告盟王,一字不落说了。”她笑嘻嘻地说。
这时有樊井奉命来给他伤,并对他耳语了几句继而退下。林阡面带笑容着吟儿:“唉,我还是忘记少让你说一句话了。”
“什么话?”
“忘记让你告诉他们,以后少干些下毒暗杀的勾当,别让我养成多疑嗜杀的恶习。”林阡说,吟儿噗哧一笑,嗯了一声。同桌吃饭的小玭说:“主公,主母她也告诉他们这句话啦!”
“是么?”林阡一愣,笑而把手搭在吟儿肩上,“心有灵犀啊。”
“其实真的忘记说一句话了。”吟儿说。
“什么话?”林阡一怔。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吟儿捏紧了拳。
“幸好你没说!”林阡冷汗淋漓,“和谁学到的这一身狂气!”[(m)無彈窗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