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万籁俱寂。
秦意远闭目躺在床上,神色看上去却不大安定。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又舒展开,嘴角偶尔牵动一下,似被梦魇所困。
“阿远,过来啊!娘在这儿。”
耳边响起一道妇人温柔的呼唤声,秦意远抬头,便见远处的花丛中有一美妇朝她招手。
那美妇身着白色衣裙,眉目如画,云鬓浅挽,一边回头朝她笑,一边唤她。
“娘亲,等等我。”
秦意远张嘴唤了一声,就感觉不对。
她不是已经成年了么?为什么还是一把又细、又嫩的童声?
秦意远蹙眉摇了摇头,表情异常混乱。
出身玄门,即使是在梦中她也比寻常人清醒几分,更不可能被梦魇困住。
可今日这梦实在太奇怪,无论她怎么挣扎都醒不过来,就像有一股力量慑住了她的魂魄,让她不得脱身。
“阿远,你想起来了吗?娘亲跟你说的话你要记住啊,爹爹还在等你回家……”
过了不知多久,秦意远终于彻底清醒。
睁开眼睛,外面天已大亮,小茶正在床边担忧的看着她。
“姑娘,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秦意远胸口起伏得厉害,人也像刚从战场上下来,累得都快虚脱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茶忙把她扶起:“刚过辰时,早饭已经煮好了,让奴婢服侍你梳洗吧。”
秦意远轻轻抽回自己的手。
“你先出去吃饭吧,我不用你伺候。”
她实在不太习惯身体被不熟悉的人触碰,只能拒绝小茶的好意。
小茶却误解了她,有些难过的道:“姑娘,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如果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姑娘一定要说出来,千万不要赶我走啊!”
秦意远虽然体会不到她的心情,倒也感觉到她的真心。
坐在床边道:“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我心里也有些乱,你放心,我不会赶你走的。”
小茶这才松了口气:“那姑娘先休息会儿,有什么吩咐只管唤奴婢就是。”
眼看小茶关门离去,秦意远才下意识的捞起袖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那只手镯还在,表面像蒙了一层污垢一样,看起来脏得很。
但她知道这层东西是洗不掉的,无论用什么洗涤剂,都不能去掉半分。
清醒的情况下再去想昨夜那个梦,她才感觉那妇人的面容有些熟悉,但每次她想看清楚些,眼前又仿佛隔了一层雾,叫人辨不分明。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吃远早饭,秦意远按昨日的计划,到城外的乱葬岗看了看。
通常埋在乱葬岗这种地方的尸体怨气都极重,只要她稍微闭上眼睛感受一下周围的能量,就能找准方向。
出城后沿着脚下的小路朝前走,果然很快就到了她那天生产的茅屋前。
屋角的草垛上还残留着斑斑血痕,一下便勾起了秦意远的痛处,走过去朝那些血迹看了看。
不知那孩子现在还好不好,如果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那她岂不愧对原身?!
这么一想,秦意远立刻振作起来,弯腰捡起两根带血的稻草塞进了袖子里。
虽然她现在灵力微弱,但能试的法子还是要试一试,只要手上的那只镯子能用,就还有一线希望。
正想着,她突然发现旁边的草丛里有什么东西,在太阳下闪着清冷的光。
秦意远上前扒开草丛一看,发现居然是一块黑色的玉佩,上面的符文也有些诡异,像某种凶猛的野生动物。
她思忖片刻,有些激动的弯腰捡了起来。
难道这块玉是那天晚上那个男人留下的?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刚好掉在这个地方呢?
至于这玉佩上雕刻的是什么东西,她一时还真弄不清,毕竟这个世界对她来说还有些陌生。
想着,她便先将这块玉收起来,转身沿着原路返回。
她的身影才在小路上消失,路边的草丛中突然钻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目光恨恨的看着她消失在远处的背影。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说什么咒符会自行将那些血迹吸干,现在东西被秦意远捡走,我们还拿什么对她下咒?”
听到这话,旁边的丫鬟立刻满脸紧张。
“是奴婢办事不利,请姑娘责罚。”
“本姑娘自然会罚你,可浔洲岛的诅咒符千金难求,你叫我怎么在短时间内找到另一块?”
丫鬟脸色顿时惨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姑娘饶命啊,奴婢一定会想办法的……啊!”
话未说完,一片血雾便倏的溅起。
再看那丫鬟,已经脸色发青的倒在地上。
秦思彤胳膊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通体乌黑的小蛇,吐着血红的信子冷冷看着她的尸体,待秦思彤伸手抚抚它的脑袋,便又乖乖钻回了她的袖子里。
两刻钟后,秦思彤回到秦府。
父亲秦越天正坐在正堂上喝茶。
他年约五十,身形高大魁梧,穿着绣有阴阳鱼的黑色朝服,面部轮廓生硬,浓眉大眼,神情冷峻而严肃,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相与的。
看到秦思彤一个人从外面回来,他淡淡的扫了一眼她裙裾上的血迹。
“去哪儿了?”
秦思彤正想着事情,猛然听到他的声音,才在院中停下朝他俯了俯身。
“父亲。”
秦越天慢条斯理将茶盏放下,看着她道:“为父这两日随阁主一起主持皇太后的葬礼,你在府中可有怠惰修行?”
秦思彤立刻恭敬的垂首:“父亲放心,女儿万不敢偷懒,三个月后便是四年一次的圣女选拔,女儿岂能将圣女之位拱手让人?”
“嗯,你知道就好。”
秦越天满意的点点头,挥手道:“那便下去吧。”
秦思彤行礼正准备退下,就在转身的一瞬间,秦越天突然从她身上感觉到一股邪气,立刻沉声道:“回来。”
秦思彤讶异的回头:“怎么了,父亲?”
秦越天大步朝她走近,到近前将她仔细打量一番,感知到那邪物并不在她身上,只是沾染了一丝气息在她身上,才放松了些。
“你方才去了哪里?身上怎会有污秽之物的气息?”
秦思彤眸光一闪,煞有介事的沉下脸:“父亲有所不知,大姐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