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袁谭和袁尚这兄弟俩是不是仇人,他们终究还是在袁熙的劝说下放弃了争执,坐听颜良和文丑将战况娓娓道来。
当然,他们心里并不如表现出来的这般淡然不争,甚至他们都已经想好了说辞,准备在颜良接下来的描述中一举抓住对方的弱点或者漏洞给予对方致命的一击。
遗憾的是,颜良并没有给他们机会。
不管是颜良的指挥也好,还是审配的算计也罢,看上去好像都没有太多的纰漏,他们的失败不是在于我军太无能,而是敌军太狡猾。
中心开花和鱼目混珠,这是他们从来都没有遇见过甚至想过的计策,但是贾诩偏偏就用了,而且看上去效果非常的不错。
而三才阵的横空出世,更是完颠覆了他们对冷兵器时代阵法的认知。在他们的眼中只有雁形阵、鹤翼阵、锋矢阵以及偃月阵等一系列来自于《六韬》、《吴子》和《孙膑兵法》的传统阵法,却不知道原来阵法同样也是可以创造的。
袁谭和袁尚相视了一眼,眼中再也没有了争锋的欲望,也失去了找茬的想法。
王黎的将士太过强大,王黎的谋士更是天马行空羚羊挂角,与这样的敌人对阵绝对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稍有不慎就可能军覆没,或许将指挥权交给对方也不失为一条好的计策。
二人不说话,荀谌、审配和郭图等一众谋士心中痛苦万分,但袁熙却没有那么多的计较。
他没有袁谭的大志,也没有袁尚的野心,在家中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角色,但是他有一颗赤子之心,他的心中只有家庭,比如他的父亲袁绍和夫人甄宓。
特别是当年纪灵通过威胁甄府一门老小的性命利用甄俨的马车破了宁津后,他对家人的关切更是达到了极致。
轻咳一声打破帐中的沉寂,袁熙抬起头来看着袁谭二人:“大兄,三弟,昨日阿翁前往天梯山至今未归,而颜良几位将军却又在瘿陶城下中伏,看得出来王黎应当是早有准备,我想阿翁在天梯山中是不是同样遇了险,还请大兄和三弟派人前去打探一番!”
审配、郭图等人还在纠结于贾诩的挥洒自如,荀谌却是眼前一亮。
这袁熙袁二公子平时一惯的温文如玉,不显山不露水,恨不得打破君子远庖厨的陈规陋习围着灶台转的居家好男儿,思维的缜密竟远超争权夺势的大公子和三公子。
两位公子都还没有从瘿陶一役中发现有什么不同寻常,落在他的眼中居然是如此的清晰:瘿陶早有准备!王黎早有准备!主公的天梯山一行凶多吉少!
可惜,这样的人才过去竟然一直掩埋在砂砾之中,让人看不见他的光华。
哎!
荀谌暗自叹了一声,接过袁熙的话题说道:“主公昨日前往天梯山,虽说有张南、焦触和夏昭三位将军护送,但昨夜几位将军的瘿陶之战已经告诉我们,对阵王黎绝不可有任何的侥幸。
马上就要天亮了,离昨夜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六个时辰,而张南三位将军却一直未曾派遣斥候前来禀报前线的具体战况,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情况或许正如二公子所言。
主公兵临天梯山之事早已为王黎所知,而王黎一边在瘿陶布下陷阱之时同时也在天梯山下张网以待,只怕张南将军和主公他们已经身中埋伏。两位公子,还请你们暂且放下成见,一切事由等迎回主公再议!”
言毕,众人一惊,速度站起身子。
突然听得帐外嚷乱纷纷,一名亲卫在帐外大声高喝:“前将军王德玉旗下使者尚书令荀文若先生驾到!”
荀文若?他不是在雒阳吗,他怎么来了?难道是奉王黎之令前来落井下石的?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方人马顿时都呈现出同仇敌忾之势。
荀谌却已大步迎了出去,远远的便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心中一阵大喜,急忙奔过去将荀彧抱住:“你我兄弟一别多年,友若你可安好?”
“有劳兄长担忧,小弟一向安好,倒是兄长在袁公帐下却是清减了不少!”荀彧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拍了拍荀谌的肩膀,顺道给袁绍上了一副眼药。
荀谌眉毛微微一皱,附在荀彧耳边轻轻说道:“看得出来,你今天是代表前将军前来示威的,你就不怕到时候愚兄罩不住你,你让颜良和审正南他们给生吞活剥了?”
“无妨,袁公还在主公手中,如果袁谭和袁尚想拿愚弟的性命与袁公置换,愚弟也并不觉得有所亏欠!”荀彧哈哈一笑,从荀谌的怀中抽离出来,向袁谭等人走了过去。
主公果然已经落到了王黎的手中!荀谌轻轻叹了一口气,跟着荀彧和袁谭他们走进大帐。
僕一坐定,审配直接就向荀彧开炮:“文若先生,审某久闻你怀瑾握瑜博物君子,在雒阳也深得天子和重臣厚爱,却不知今日为何驾临南?,莫非是想替你家主公羞辱我等?”
瞧瞧这话说的多好,一边说荀彧是谦谦君子,一边却又将荀彧今日之事归入小人之举。
刀笔小吏,杀人不见血!
可惜,他并不明白荀彧的来意,也不知道荀彧的才德和胸怀远非他可比拟,如果说审配是百里之才的话,那么荀彧绝对是千里之才万里之才。
荀彧淡淡一笑:“正南先生多虑了,我家主公常常告诫我等要痛打落水狗,以免被狗所伤,但荀某自恃身份,实在是不愿、也不屑那样做。
更何况,两军交战终究还是要依靠各位将军,战场上的事情也由他们说了算,我荀彧生就一副姣好的容貌,又何必在将军们面前指手画脚惹人讨厌呢?”
这话果然就像荀彧的容貌一般堂堂正正,却又暗中带刺,一边讽刺颜良等败军之将不过是一群落水狗,一边又替颜良等人战败正名,仿佛瘿陶城下之败都是审配计策的失误,将他们都推到了审配的正对面。
颜良、文丑等武将虽然不如荀谌、郭图等文臣的脑子转的那么快,却也不是什么蠢人,自然听懂了荀彧的言下之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时也不好发作,审配也同样气急不语。
袁尚冷哼一声跳将出来:“文若先生,袁某敬你是名士,也是军师的兄弟,这次就不再与你计较。但是你若再出言无状,就休怪袁某对你无礼了!”
荀彧双手一摊,一声长笑,豪气干云:“若非正南先生想给荀某暗下绊子,荀某又何必惹众位将军生气呢?不过说到底,荀某也只是有一说一罢了!”
得,又被刺了一下!
袁尚和审配暗自生气,却也对荀彧无可奈何。
谁让他们兵败瘿陶呢?败军之将尚且不言勇,败军之将又哪里来的人权呢?总不能为了一时的言语之争杀了荀彧吧?难道他们还敢直接断了自己的退路吗?
还是荀谌厚道,见众人一时间都被荀彧用言语拿住,急忙开口言道:“贤弟,听说你在朝中呼风唤雨,乃是雒阳朝廷的国之干城,今日怎么有时间来此穷乡僻壤?”
我的目的别人不知,难道你不知道吗?
荀彧白了荀谌一眼,轻声说道:“小弟自视不能文不能武,也做不了什么大事,数日前便来到此处听主动宣调。恰好听闻袁公帐下的将军们都有悔改之意,主公特命小弟前来走上一遭,与众位将军送一送信!”
这是晏子使楚吗?难道还要如晏子那样“不肖”方能来此南??
众人暗暗不悦,却见荀彧已经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放到身前的案桌上,原来荀彧没有说假话,他真的是前来送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