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飞赶到弋阳的时候,关羽还在向着青龙山脉狂奔。他抛弃了行走缓慢的辎重队伍,独自带着亲卫们横冲直撞,他们从傍晚走到了深夜。
这一路上,他已经连续换了两匹战马,都是日行数百里的高头大马,但他依然觉得速度太慢,而时间太紧。
他唯恐自己回去晚了,新息城池已经告破,兄长下落不明失散于乱军之中,或者干脆成为了郭嘉的阶下之囚。
直到跨入青龙山脉的尾端,隔着峪口远远的看见新息城池方向的烟火渐熄,新息城上城下再也没有半点嘈杂的声音传来时,他才暗暗的松了一下那根一直紧绷在心里的弦。
他虽然不是很喜欢诸葛亮,但他知道有他在,有陈到在,有徐盛在,不管那郭嘉耍什么诡计,他们都不可能在一两天的功夫里突破新息城池的防线。
“大家都休息片刻吧,等大军赶上之时,我们再出发!”
下马坐在一棵大树旁,关羽拍了拍马儿,转头朝亲卫们吩咐了一声,静静的等待着将士们的到来。
红日渐渐升起,一片光芒洒向大地。
关羽心中渐渐的感到一丝的不安,他虽然不知道陈到几个时辰前就在前方的峪口成为了张辽和黄忠的掌中之物,但他毕竟乃是戎马倥偬的老将,风中的那些许血腥味他还是闻得出来的。
“张超!”关羽将身边的亲卫拍醒,“带领几个兄弟悄悄摸到峪口去瞧一瞧怎么回事?注意自己的行踪!”
等了一个时辰,张超和几名亲卫已经驮着一名身负重伤的将士回到了关羽的身边:“启禀将军,我们在峪口发现一名身受重伤的兄弟,不过,他此刻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据他所言,他本是陈到将军的部下。随陈到和徐盛两位将军隐藏在青龙山中。昨日亥时时分,新息城下火光冲天,两位将军发现有人袭击新息担心于主公不利,于是折道而返。
结果在峪口的时候,他们中了张辽和黄忠二人的伏击,陈将军为掩护徐将军和兄弟们身中数刀,被张辽当场擒获。徐盛将军趁机突围,赶至新息。”
“后来呢,后来怎样?”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现有了一点眉目,关羽心急如焚抓住张超的衣襟使劲的摇动,唯恐从他嘴里听出半个不好来。
张超被摇得差点喘不过气,直等关羽松了手,才使劲的咳了两声嗽说道:“后来的事情他并不清楚,他随同陈将军落在后面,没有能够突围出去。
不过,属下刚才回来的时候,选了两名速度快的兄弟潜行了三五里路程,他们并没有发现此去城池的方向有大军埋伏的痕迹,而城外也没有任何大军驻守,相信主公和城池都是安然无恙!”关羽点了点头,靠在树干上百思不得其解。
为何郭奉孝率兵将新息团团围住,却并不急于猛攻,甚至在捉了陈到之后立即便撤军离开了此地呢?难道他们的目的仅仅在于捉拿陈到替天使报仇?
可是这并不合理啊,陈到只是兄长帐下的亲卫头领,就算要复仇,兄长或者诸葛孔明不应该是更好的靶子吗?这郭奉孝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一时间思绪万千,关羽却始终抓不着真正的那一条。
突然,听得张超来报辎重队已经赶了上来,关羽一个激灵翻身而起,特么的不想了,想那么多有何鸟用,等回到城中看顾兄长才是当务之急。
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在树干上一劈,关羽目视众将,厉声喝道:“传令军,火速通过峪口力赶赴新息,沿途不再休息!”
……
“将军,关大胡子的部队已经过去了三千之众,峪口这一头的恐怕也只剩下两千人马了。”青龙山脉的凌云峰,一员副将趴在一块巨石上,双眼紧紧的盯着从半山腰传上来的旗号,估摸着关羽部队通过峪口的人数。
而张辽和黄忠二人同样也背负着双手站在山峰上,脸上却是云淡风轻,半点也看不出来着急的样子。
副将急了,一把从树上跳了下来,焦急的看着两位将军:“将军,关大胡子正领着他的孩儿们通过峪口呢,再不出击的话,他们就要逃之夭夭重新与大耳贼汇合了!”
“牛盖你在着什么急啊?莫非你是千里眼,看上了关大胡子胯下的那匹胭脂马?”张辽谐谑了一句,正色说道,“主公常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老牛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进了锅的鸭子,我们绝不会让他给飞掉!”
这关羽都快回到新息了,两位将军都还按兵不动,难道他们还想等关羽回城之后再去围猎?
牛盖一头的雾水,黄忠淡淡一笑走到他的身边,指着青龙山外的新息城池以及它周边的白龙山、清水河问道:“小娃儿,你好好看看,这两条龙和那几条河像是什么?”
青龙山脉绵延百十里,高耸入云,而凌云峰更是触手摸天,站在凌云峰顶端,下方的景色一览无余。
远远望去,青龙山、白龙山两条山脉,清水河、闾河、寨河等数条河流蜿蜒曲折,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画了一个圈,仿佛一樽大瓮一般紧紧的将新息城拥簇在中央。
“这是瓮,我们装酒水的瓮!”牛盖欣喜的跳了起来,好似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转瞬却又神情低落起来,“老将军,你知道牛某是想问为何不伏击关大胡子,你却给我说这是一樽瓮,这不是消遣我吗?”
“小娃儿,你跟着文远将军差不离有五六年了吧,也该多用用你的脑子了!”
黄忠拍了拍牛盖的肩膀,鼓励着笑道:“你好想想,军师临行前将我们的队伍放置青龙山脉,又把兴霸和元福丢在白龙山,具体是为了什么?
当然不是想让兴霸他们去新息城下放火看一看烟花,也不是要我们单纯的袭击刘备的援军。他的真实用意是要将刘备困在新息城中,并利用刘备,将他的人马也部聚集于此。
等主公从冀州腾出手来之后,将他们一网打尽!至于昨夜峪口一战,活捉陈到和吓跑徐盛,那不过是下雨天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都是搂草打兔子顺带的事。”
“啊?你是说军师的夜袭新息,围点打援其实都是为了留住刘备亲自设计的一出大戏,他至始至终的目标都是刘备和其麾下的军团?”牛盖目瞪口呆的看着黄忠,眼神中满是星星。
黄忠说的没错,郭嘉的想法就是要在此处困死刘备。
王黎当年与郭嘉、荀攸、荀彧、阎忠以及田丰等人讨论天下诸侯之时就曾经说过:论狡诈,天下之人莫过于曹操;论隐忍,及刘备者凤毛麟角。
郭嘉深以为然,并且将它铭刻于胸。
要想猎取猎取,就只能比猎物狡诈、比猎物凶狠、也要比猎物隐忍。
因此,初到汝南之时,郭嘉并没有表现出过人的一面,更多的时候只是顺水推舟,推波助澜。
比如:撤军弋阳和安丰时,郭嘉只是悄悄的启动了破镜重圆的计划,让诸葛亮悄无声息的获得了他们的行踪,因而兵出弋阳伏击光山,将弋阳捏在了自己的手中。
殊不知,郭嘉因此而在刘备和曹操的关系中埋下了一颗可能随时爆炸的炸弹。
而伪帝下诏天下反王之时,郭嘉为了稳住豫州的局面,又顺势向曹刘二人抛出了新息和褒信几座城池,却并不给予他们同样的待遇。
对待曹操如同秋天扫落叶时时重兵以待,和刘备却仿佛是通穿一条裤子的亲兄弟,新息城说给就给了。
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不均,也就成了曹操喉咙中的那块鱼骨头,不把它拔出来,终究不得开颜。于是,于禁的战死也就成为了压倒曹刘联盟的最后一根稻草。
终于等到二人关系彻底破裂,而王黎也顺风顺水的解决了冀州双袁问题,郭嘉再一次利用皇甫坚寿假天使的身份将二人引入内斗之中,同时也将刘备牢牢的按在了新息这块大瓮里。
晨风轻拂,朵朵白云从山巅飘过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黄忠忽然一声长啸,血饮刀猛然出鞘,一刀落下,刀至云断,露出了中间好大的一樽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