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朝的筵宴向来奢靡,魏昌帝近年来更是喜欢新鲜有趣的事务。只见客席旁已摆好现下民间流行的曲水流觞。
圣上和各位皇子娘娘都还未至,众大臣及女眷,来到筵前准备入席。康王妃和康燕宁跟着引路的小太监寻到康王的坐席。康王笑着招手“圣上开恩,阖家相聚,此次筵宴倒是让燕宁见识见识民间的新奇玩意了。”
康燕宁看向身旁的曲水流觞,她自是知道这是什么。三皇子的姐姐大公主向来附庸风雅,不过几日便举办些茶会、赏花会的,身为三皇子妃,康燕宁必然要跟着参加。上一世为融入京都贵女的圈子,她精心研究过对仗、律诗的,这一世对这些玩意兴趣不大。
她坐在康王妃身后,眺望着门口,内心有些期待,不知...今日能不能见到...来了!她的眼神一亮,直直看远处。只见一身着鹅黄衫,脸蛋绝色,明眸皓齿的女子跟其母身后。那女子仿佛察觉到了视线,远远回望,就看见康燕宁对她展颜一笑,似在示好。她微微一愣随即也轻扬嘴角,点头示意友好。
康燕宁内心暗喜,这一世竟提前遇到了自己的好姐妹——叶飞薇。叶飞薇是当朝太傅嫡孙女,在前世,康燕宁名声太差,她嫁与三皇子时,外面总传是康王用兵权逼的圣上。
当时的康燕宁倒是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圣上武断专行,三皇子心怀大志,岂是她爹爹能逼迫的!他们成亲自然是和康王两情相悦。
康燕宁不屑解释,谣言愈演愈烈,大公主看着她的眼神也越来越不满。众人皆知康燕宁不擅文,几次宴会上大公主欲以作诗羞辱康燕宁,都是叶飞薇帮她遮掩的。康燕宁在京都满是仇敌,待康王与家眷回域城,更是无亲无故,于是她与叶飞薇的关系逐渐亲密。
叶飞薇是个极好的朋友,她性情温和,知情识趣,每每与她玩闹时康燕宁都被照顾的妥帖,叶飞薇是她在京都昏暗生活的一束光。
今世回来后她还在思量,不知前世的叶飞薇知晓她的消亡会有多么的伤心。能提前遇到她,康燕宁满心欢喜。
“圣上到。”康燕宁跟着众人起身跪拜行礼。
魏昌帝今日显得心情极好,脸带笑意“众位爱卿请起”。他站在上首看着俯首称臣的四王踏实极了“今日是家宴,迎我大魏朝的功臣,各位爱卿不必多礼。”
四王又起身谢恩,他摆了摆手,让众位大臣自便,又闲聊两句,便和坐在下方的淑妃道“开宴吧。”
先皇后去世多年,后宫由淑妃代管,今日圣上也是给了淑妃极大的面子,让她开宴。
康燕宁跟着康王起身。在圣上进殿的瞬间,也带来了众皇子及妃嫔。
她一抬头便再人群的前端看见了那个最恨的人,三皇子魏嘉霄。魏嘉霄是圣上面前的红人,他紧紧地跟着圣上,身位甚至超过太子。他满面春光,气宇轩昂,与大臣交谈时微微侧耳倾听,时不时赞赏的点头,隐隐带着上位者的自傲。
康燕宁仅扫了一眼便垂目不再看。她的怒火控制不住的上涌,她日思夜想手刃的仇人就在眼前。但是此时的她毫无依仗,根本无法报仇。她死死咬住下唇,不断的深呼吸,想让自己迸发出杀意,剧烈跳动的心冷静下来。
突然一阵悦耳的声音在她正前方响起“康王回京都后可还习惯?”
“谢太子殿下关心,臣自小就在京都,倒也没什的不习惯。倒是太子殿下,回京都后身子可好些了?”
康燕宁抬头,见太子正和康王闲聊,眼神与她相触,她赶紧向太子行礼问安。太子叫起,握拳抵住嘴虚咳了两声“孤这身子,一直就是这样,在哪都无碍。”
康王正想宽慰几句,便听贵妃身边的小太监宣旨“开宴...”
太子对康王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便回上首了。
这么一打岔,康燕宁的神情不再紧绷,放松了下来。她再次扫过三皇子一眼,这仇她早晚要报的,不急着一时。
叶飞薇跟着叶夫人坐定,她看向刚和自己示好的姑娘,内心隐隐有种感觉。她拉了拉自己母亲的衣袖,小声问道“娘亲,坐在客席上首第三个位置的是哪家的王爷啊?”
叶夫人眼眸一扫,回道“是西北的康王。”
那个坐在康王身后的姑娘必是康燕宁了,她内心的预感得到印证,略微打量了康燕宁一番,便收回目光不在多言。
康燕宁今日不想引起事端,便乖巧的在宴上吃些吃食。大魏朝物产丰富,淑妃又是牟足了劲要在此次筳宴上好好表现,今日的宴食不似平常的朝食中看不中吃。
只见桌上几道小点都精美可爱,不管是用核桃酪雕做的兔子,还是用樱桃点缀的牛乳酥,看起来都精致非常,吃起来更是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多想无益,康燕宁正细细品味小点,却听见淑妃开口“圣上,今日是圣上特意举办朝臣的家宴,妾也去民间搜集点新奇玩意,曲水流觞,想为圣上的仁心添添彩。”
“哦?”圣上来了兴趣“你且仔细说说。”
淑妃指着眼前的金丝木河道“这是妾专门命人打造的,在上好的金丝木上,拓了条河渠。圣上,在上流放置酒杯,酒杯顺流而下,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取杯作诗助兴,为我大魏朝祈福。”
“妙!”叫好“妙极。”他又拍了拍淑妃的手,赞道“爱妃有心了,此次筳宴办的深得朕意。”淑妃听得圣上的夸奖,神采飞扬,笑意染上眼角,连带着三皇子,面上都浮了些轻快。
圣上现下的宠妃怡妃,不置可否,这母子竟喜欢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圣上没脸,于是撒娇道“淑妃姐姐真是好主意,那妹妹再添个彩头。”她命侍女拿上一柄翡翠镶金玉如意“不如今日让众位大臣的女眷也同参加,大家一起乐呵乐呵。拔得头筹的当嘉奖。”
圣上今日喜笑颜开,大手一挥也同意了。
康燕宁扬了扬眉,没想到今日又多了项才艺展示。怡妃是今年的宠妃,淑妃位同附后,怡妃向来是和淑妃面和心不和,不知今天这出,谁给谁做嫁衣。
圣上换太监拿来了一个金杯“既然都添了彩头,那朕自然也不能少。”他拿着金杯走到金丝木河的上游,将金杯投入其中“就从这开始吧。”
淑妃换来击鼓的乐人,轻敲鼓点。金杯伴着鼓点随着河流缓缓而下,慢慢越过了太子,停到了三皇子面前。三皇子无奈一笑,站起身来“既是天意,那儿臣便来给父皇助助兴,父皇乃千古明君,祝父皇江山永固。”说着,便吟诗一首,赞的正是这昌元盛世。
“好!三皇子文采斐然,当赏!”
康燕宁明白了,这是淑妃给自己儿子铺的场子。她看着圣上对着三皇子赞赏有加,再看着上首的太子虚弱的靠着椅凳,望着他们,偶尔虚咳两声。他的眼神无悲无喜,仿佛眼前的其乐融融与他无关,
康燕宁知晓太子的尴尬地位,先皇后已逝,虽圣上怜惜,但终究无人替他做主谋划,这样的场景可能已经非常习惯了。
随着鼓声响起,金杯依旧在金丝木河里缓缓而行,慢慢地停在了六皇子身旁。六皇子是怡妃的小儿子,金杯停滞在六皇子处,怡妃的眼神明显亮了起来。
六皇子自小对史书不感兴趣,对文章更是瞧也不瞧。有怡妃这个宠妃遮掩,去上书房上课都很少,他挠了挠头,只堪堪说了两句,便编不下去了,有三皇子珠玉在前,圣上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但今日毕竟朝臣都在,他也只能微微点头,不做评价便放过了六皇子。
金杯又顺流而下,这次走的远了些,竟停在了丞相之女凌璞玉面前。在康燕宁眼里,凌璞玉什么都好就是眼神差些。上一世的凌璞玉一直爱慕三皇子,对嫁与三皇子的康燕宁自然敬谢不敏。
在出嫁之前,凌璞玉也是京都圈子宴上邀请的常客,两人经常会碰面。凌璞玉虽然因三皇子无视康燕宁,但却从没有落井下石之事,其他人挑唆凌璞玉对她出演言语嘲讽时,她也不屑计较,转头便走。可以看出,凌家的家风极好。康燕宁甚至觉得,要是没有她,凌璞玉绝是三皇子妃不二人选。
丞相之女,文采绝不会差。凌璞玉拿起面前的金杯,落落大方谢恩。她一直钦慕三皇子,此刻更是想做出成绩,与他并肩。
凌璞玉定了定心神,声情并茂做了首诗,赞扬圣上爱民如子。见圣上满意极了,夸了丞相教养有方,赏了又赏,她偷偷瞄了瞄三皇子的表情,见三皇子满含笑意,她的脸颊红了起来。
康燕宁撇了撇嘴,姑娘是好姑娘,就是眼神不太行。
凌璞玉谢完恩,轻轻地推了下金杯,金杯又顺势而行。康燕宁眼看着金杯绕过他人,竟都不驻足。到了自身跟前,却开始缓慢停留,直到金杯停到身前,康燕宁也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