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听说了吗?”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偷偷摸摸的再给旁边的同窗说着“康王府家的小姐不久前封的郡主你知道吧?”
周围的学子一听他开的这个头,兴奋地凑了过来“知道!康王虎父无犬女,那郡主小小年纪入京,便做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事关皇女,他们不敢明说,只能挤眉弄眼。一开始说话那书生可不管不顾“就是前两日在,大公主的宴会场。赢了大公主那事,现在烟雨楼都是她的了”
身边的同窗应和道“我也是出了这事,才知道烟雨楼竟是大公主的买卖。”旁边的人一听,立刻来了兴趣,凑过来解惑道“嗨我倒是不奇怪。你也不想想,在西街的哪个买卖没有几分势力啊,西街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那同窗也认可的点点头,戳了戳一开始的书生“你是要说此事吗?这京都的人都知道,有什么可新鲜的?”
“可不是这件事儿。”那个书生神秘兮兮的“我今天听我表哥的大姑妈的女儿的侄女儿说...”
周围人立刻打断他的话头“行了行了,你再别卖关子了,究竟说什么了?”
他见周围人都被他吸引了注意,均凑了过来,他才在场中扬了扬嘴角“这康郡主要在烟雨楼进行六博大会。放出话来,若是谁能赢她便赏白银千两”
“嚯!郡主未免也太大言不惭了吧!”其他人立刻惊呼“白银千两,她是断定自己技艺高超无人能敌吗?”
在京都,普通百姓一年收成,丰裕时也就白银二十两,那寒窗苦读的学子一年学费贵些,却也不到百两,这白银千两可不少钱呢!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那书生摇头晃脑“可能郡主心善,想给一些学子资助几分?”
随着讨论的深入,周围的学子都加入进来“我看应该不是。康郡主赢了左相之女,定是觉得自己打遍天下无敌手了。有没有可能,如果没有人能赢得过她,她不就不用出这钱了?”
那最开始的同窗立刻反驳“就凭她?六博可是君子之艺。她也只是个女子,侥幸赢了女子中的佼佼者罢了。你让她与我们的周公试试?那肯定将她打的落花流水。”
众人都往周公看去,那周公端端正正的坐在桌上,不参与讨论。见众人把话题引至他身上,他装模作样的不说“哎?那康郡主也是赢了号称“六博君子”左相之女的胜者,必然有几分本事的。”
众人纷纷起哄道“不过是左相之女罢了,又不是赢了左相!那康郡主另觉得自己打遍天下无敌手了,依我看,不如周公让康郡主见识见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那周公闻言,嘴角扬起讥讽的笑容“圣贤说过,唯女子和小人难养而。我怎么会和一女子计较。”
身边的学子通通附和,周公神色更加得意洋洋。那最开始说话的书生却不服道“周公,话可别说得那么满,听说康郡主棋路老练,说不定你还赢不得这个康郡主呢。”
那周公再三被挑衅,也激得起了怒气,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区区一个女子能把六博这种君子的技艺炼化到什么样的地步?”
众人皆起哄“周公,那我们就去看看。你若赢了郡主,岂不是名声大噪,名震京都!
周公闻言更起了心思,率先起身“既然各位兄台百般举荐,那我便让她见识见识真正的六博。”
康燕宁在烟雨楼里百无聊赖的扔着博著,她已经在烟雨楼里守株待兔两日了,可一点收获都没有,无奈只能故技重施雇了一些人,帮她散布消息。
在烟雨楼二楼视野最开阔的地方,她看见有一帮学子浩浩荡荡地从街角拐来,康燕宁眼睛一亮,看来钱花对了!今日终是来了一些人。
她命白芷给她将六博棋盘摆好,便等着这些“君子”入瓮了。
周公带着一个书院的同窗们,大摇大摆的进了烟雨楼。曾经这是他们来不了的地方,到门口了,看着虽然淡雅但透露着贵气的装潢,进来之前竟有些踌躇。
一女子立刻赢了出来“各位是来喝茶还是来挑战六博?”
见一行学子不说话,那女子更是放缓了声音,轻轻往旁边一闪,露出了摆在一楼醒目的白银。
众人一愣,只见一楼正厅中间,正正地摆着一个箱子,箱子整整齐齐的码着白花花的雪花姨银,连之前不屑一顾的周公都看直了眼。
那女子满意一笑“各位大人们好。看大人们的样子也是饱读诗书的读书人。”
伸手不打笑脸人,见这女子这么客气,他们也回道“不敢,只是天德书院的学子罢了。”
那迎接的女子笑意更深“原来是学子老爷们,怀荔没有看走眼,果然是饱读诗书的大人们。”她捧了一下,接着道“众人大人,我家掌柜广纳天下好友。若有对六博精进之人,欢迎前来切磋。只要赢了我家掌柜,便能得白银千两。”
怀荔伸手指了下厅正中雪花花的白眼“诸位大人,谁请。”
那白银在红绸布里熠熠生辉,众人顺着怀荔的指尖望去,竟齐齐的吞了口口水,这能抵得上几年的收成,确实是诱惑。
周公见一同前来的学子,已经有跃跃欲试之感,连忙上前一步“在下乃天德书院六博魁首,愿与郡主讨教一番。”
怀荔的笑容更加灿烂“那便请大人上楼。”她看着其他人“这位大人的同窗也可上楼一观,烟雨楼提供免费的茶水小点。”
周公看着白银,仿佛在和他招手,他大步上楼,便看见在靠窗的位置上,有一女子。
可能因是冬天,那女子戴着一条毛茸茸的龙华,将她的小脸大半埋在了龙华里。有些活泼可爱。露出来的上半张小脸,明亮有神的眼睛大大方方的望着自己。活生生就是富贵家的小姐。
周公少了些敌视,也多了些怜惜。怀荔上前引道“这就是我家掌柜,康郡主。”
周公闻言意冷,似乎没想到眼前的小姑娘就是传说中鏖战雌雄的康郡主。
康燕宁看着他仿佛看着小肥羊,她眼弯弯,显得更容易亲近了“这位学子是和我对弈的吗?快来让我讨教一番。”
周公感觉自己像在欺负小姑娘,但是上都上来了,很自然的坐在了康燕宁的对面。
康燕宁和周公道“想必公子也很擅长六博,那规矩我就不用再重复了。一局一胜,各位学子均可作证。公子只要赢了我楼下的白银千两便是公子的。若公子输了…”她眼珠一转“公子需要说一句我不如康燕宁。”
根本没有这个选项。周公原本还有些顾忌康燕宁的身世和年龄,不想让众人觉得他以大欺小。但是康燕宁既如此说,他那是必不可能相让的。他可是天德书院六博的魁首,若他输了,岂不是整个学院都输给了这个女子。
他冷哼一声“六博本就不是女子玩的技艺,此次便让在下给郡主好好上一课吧。”
康燕宁不与他相争“请。”
周公按照六博的规矩,与康燕宁先后任何骰子,周公大,他满意一笑,摔先扔博著。
五点。开了个好头,他按照自己以往的习惯走了个阵法出来。
康燕宁想来对这些阵法无感,不理会他,只不疾不徐的走着自己的棋。
周公对康燕宁的棋路不屑一顾,六博他玩过千千万万次,万变不离其宗的就是阵型,只要保持好阵型,就能轻而易举的吃了她的“枭。”
可随着一次一次的投掷与走棋,周公的眼神也由散漫变的认真。
康燕宁没有棋路,也就是这种没有棋路,他猜不到康燕宁下一步要走哪里。他堵了左边,却发现右边也能行通。堵上边,康燕宁根本可以绕过他的棋子。
他打遍天德书院,也没见过这种好似没有什么棋路,却每一步都留了后手的人。
周公紧紧握了握手里的博著,内心隐隐祈祷。“二。”
他紧皱着眉头,算了算自己的步数。没见过康燕宁的棋路,落了下风也就罢了。连运气都不占在他这一边,二?就两步能做个什么局出来!他有些泄气。
轮到了康燕宁的轮次,她抬手,也扔了一个“二。”
周公轻轻松了口气,他发现康燕宁的运气也一直不好,基本上没有几次大的点数。可就是这样的运气,她寥寥无几的步数,也能将自己的棋路破了个精光。
康燕宁在周公的皱眉中将最后一步,放在了他的“枭”的西北角。
周公拎着博著,却迟迟不扔。康燕宁还在低头专心的研究棋局,却发现对方许久未动。
她抬起来,对方皱着的眉头都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
康燕宁轻声问道“公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周公看了眼康燕宁,又看了眼棋盘,将博著一扔,颓然道“我输了。”
周公身后的学子们一片哗然“什么?”
“周公你可不要谦虚啊,你怎么会输?”
“周兄,你可不要看着郡主貌美,就放水啊!”
众学子七嘴八舌,纷纷探过头来看向两人的棋盘,却是一愣。康燕宁的白棋,在外围的第二层将周公的黑棋堵的严严实实,根本没有逾越的余地。
周公看着棋盘,声音中有一些钦佩“我只顾着吃你的“枭”却没有看到你在不知不觉中竟用所有的步数去做了第二层的“围”。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走法,是我大意了。”他冲着康燕宁坦然一笑“在下周瑾,对郡主的棋技心服口服,是我不如郡主。”
康燕宁也一笑,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奁“侥幸罢了。”
周公坚定的摇了摇头“不是侥幸。再来一次,我也胜不了郡主。棋盘如战场,郡主心有丘壑,指点江山,不执着于眼前,今日周瑾也受教了。”
他起身朝康燕宁一拜“瑾回去必苦练技艺,有朝一日会再次向郡主挑战。”
说罢,他不再留恋,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天德书院的学子面面相觑。周瑾可是他们当中实打实的魁首,若他都自认敌不过更别说他人了。
他们互相推搡,带着惊讶走出了烟雨楼。
怀荔是商贾之家出生,自小没有玩过这个玩意。她看了半天,也看不懂棋盘,但是是亲眼看着那学子怎么从不屑一顾到尊敬万分的。她有点佩服康燕宁“郡主…你的六博是不是玩的很好啊。”
康燕宁一怔。上一世,六博是三皇子教给她的,她只会一些浅显的路数,尝尝玩不过三皇子便撒着娇过去了。
这一世每当她有恨意的时候,她便一次次的摆弄六博。摆出上一世三皇子的棋路,从各个角度破解。康燕宁知道自己的运气极差,所以不用博著,每次只给自己两步路数的机会。慢慢地,她从战胜不了到小胜再到大胜,最后甚至有了自己的棋路,对三皇子的恨意可谓脱不了干系。
康燕宁一颗一颗的将棋子摆回去,不在意道“若你手下的每一颗棋子,在你脑子里一遍一遍的排演着一生,你也会如此。”
“棋子可没有人心,叵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