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又是一声尖叫。
宋清玥猛烈地晃动一下后稳住身形，瘦削的手攥住窗沿，骨节突出，可怜的护工阿姨怕吓着仿佛风一吹就会掉下去的女主人合上了嘴巴，心中暗恨方才现场太乱没有第一时间阻止雇主爬上窗台。
这要是掉下去非死即残！
霍迟洲心有余悸地盯着宋清玥，不敢贸贸然上前。
“清玥，你先下来，那上面太危险了。”他缓缓地向窗台方向移动，那双连眨一下都不敢的眼睛里全是不可名状的恐慌。
周特助快步跑来推轮椅，霍迟洲将一只手抬起来。
“把手给我，别怕。”
“清玥。”
然而霍迟洲根本就无法接近，距离窗台还有一两米就被宋清玥哀戚的声音定住。
“不要过来！”
“好！”霍迟洲赶紧伸起双手制止，“清玥，我不过去，你别激动，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
“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清玥。”
看着这个被她连累双腿残疾、背负“强夺人妻”骂名的男人，望着他眼底的担忧与惊慌，宋清玥眼里噙满泪水：“对不起，我带给你的只有不幸。”
“也许我不该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不！”感应到宋清玥的求死之心，霍迟洲慌到了极致，“不要，清玥！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一旁的封晋琛看着宋清玥随时要跳下去的模样，脸上满是不可置信，隐隐还有几分委屈，不敢相信自己都做到这种地步了，她还如此决绝地以死相逼。
还有，她和那个姓霍的跟生离死别的小情侣一样。
简直没把他这个正牌老公放在眼里。
“你宁愿死也要离开我吗？你就这么恨我？”
“你叫我如何不恨？”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宋清玥的心态反而平和了下来，平静地叙述着过往。
“当年超卓提前宋氏集团一天发行游戏头盔，还口口声声称宋氏霸占他们的发明，其实万臻幕后老板就是你封晋琛。”
“我耗尽心血研发出来的游戏仓也成了你的。”
“我的父母孩子因你而死，宋氏集团因你而名存实亡。”宋清玥反问，“我怎能不恨你？”
屋子里的人神色各异，宋清玥知道他们包括镜头背后千千万万的观众都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话，估计还会觉得这只是一个疯子抄袭犯在胡言乱语。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
“清玥，我知道超卓的事对你的刺激很大，”封晋琛一副被爱人误解仍痴心不改的模样，“我已经把超卓收购了，乖乖跟我回去，作为封家家主夫人，全息网游也有你的一份。”
想了想，封晋琛觉得自己无法接受她死在面前。
他放缓了语气：“以前是我不好，我自始至终爱的只有你，我们已经错过太多了，不该……”
“呵。”宋清玥讽刺一笑，“封晋琛，你不是只爱叶蓁蓁吗？”
想到那个联合封家旁系差点没把他坑死的扶弟魔菟丝花，封晋琛剑眉皱起，难掩厌恶：“叶蓁蓁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当年我没有一尸两命你是不是很失望？”
宋清玥自顾自地说着：“我早产加难产，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你却连夜将我送进精神病院，搂着叶蓁蓁说和我结婚那三年是多么忍辱负重，说我害得叶蓁蓁只能没名没分地跟着你，说我不配生你的孩子。”
“所以你要吞并宋氏，要让那个孩子夭折。”
“那孩子明明还活着，那是你的亲生骨肉，你不顾我的苦苦哀求，任凭他一点点失去生息。”
提到那个无辜的婴孩，宋清玥不再如往常那般痛彻心扉，她很快就会去陪他了。
他那么小在另一个世界一定很不安。
攥紧窗沿的手松了松，傍晚微凉的风吹拂着她那身宽松的纯色家居服，落日余晖洒在她单薄的肩上，镀上一层圣洁的光，恍惚间就好似即将消散的仙子一般。
霍迟洲崩溃落泪：“清玥，不要！”
屋内众人陷入沉寂。
直播间里的吃瓜群众被宋清玥那看似淡然的语气中令人心酸窒息的哀伤和绝望所感染，原本被封氏洗脑坚定地相信她精神有问题的人开始怀疑。
难道宋清玥说的是真的？
当生命进入倒计时，宋清玥已经不在意他人的看法了，很多事情也已看破。
“封晋琛，你根本就不爱叶蓁蓁也不爱任何人，像你这种自私自利冷血寡情的人就只爱你自己罢了。”
“不是的。”封晋琛摇头否认，怪就怪他不是封家亲生的孩子，怪她太优秀太清冷，他自卑地不敢承认对她的感情。
而且，那个孩子的死难道不该怪她和霍迟洲走得太近吗？若不是他们不知道避嫌，他哪里会误会那孩子不是自己的？她怎么就是不懂得反省一下？
她在众人面前打他的脸，他都没说什么。
“清玥，过去都过去了，”封晋琛好心压制着自己没有将真实想法说出来刺激她，“我们还年轻，还可以重新开始。”
“我一定会治好你，让你跟以前一样漂亮。”
漂亮？面对她的伤势，霍迟洲想让她活下去，而封晋琛首先关注的竟是她的样貌。
“就像你说的，我宁愿死也不会回到你身边。”
“你！”封晋琛恼羞成怒，随即又担心宋清玥真的不管不顾跳楼死，“好，我可以退一步让你先在霍迟洲这里养伤，但你不要忘了你是我的妻子！”
他为宋清玥已经退让太多了！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宋清玥移开视线，不舍地望向霍迟洲，男人眼底布满血丝，眼神仓皇凌乱，似乎在乞求她留下。
但是抱歉啊。
“对不起，若有来世……”想着相识至今她带给他的种种灾难，宋清玥竟不知是否该期许来世相遇。
算了，到底是有缘无分。
深深地凝视着霍迟洲的容颜，在他绝望的视线中闭上了眼眸，宋清玥任由自己向后倒去。
屋内响起一声声惊呼，她清晰地听到他声嘶力竭的呼唤。
“清玥——”
失重感袭来，宋清玥感觉到自己在下降，时间似乎过得很慢很慢，回忆在脑海里快速播放，画面定格，猝不及防的坠落，身体扭曲碎裂，断裂的骨头刺破内脏血管皮肤，抽搐着喷出鲜血。
她睁开双眼看着血色染红了天际。
意识渐渐消散，记忆里最后的画面是他猩红着眼向她伸手的模样。
若真有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