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重。”小禾惊叫一声,猛然从车后跑了出来。
“快躲开。”秦重大吼一声,一把抱住小禾,仓促间一个转身,以后背迎向了老道。
“嘭。”老道凌厉的一掌,结结实实的拍在秦重后背。
电光火石之间,秦重骤然旋身而起,一式神龙摆尾快若雷霆,正抽在老道的肩膀上。老道猝不及防,未料到秦重如此悍勇,生生受了他一掌竟还能绝地反击。“咔嚓”一声脆响,老道翻滚着飞了出去。
秦重这一下,和老道拼了一个两败俱伤,“砰”的一声摔落在地,一口鲜血喷出。小禾被他抱在怀里,倒是一点儿没伤着。但秦重受伤吐血的样子,可是吓到了小禾。
“秦重,秦重。”小禾哭喊着,满脸惊慌之色。
“我没事。”秦重缓过一口气,翻身坐了起来。扫了一眼周围,心中略略安定。老道被他踹飞,此时抱着肩膀站在一旁,满脸痛苦之色,倒是没有再紧追不舍。而其他人似乎被震惊了,一时也没有杀过来。
“秦重,你快逃吧。”小禾抓着秦重的胳膊,哭的稀里哗啦。
小禾知道,凭着秦重的武艺,就算打不过也能逃走。她这么说,是不想秦重死在这里。但是,她的心里偏偏又很明白,秦重绝不会逃走。也因此,她哭的更加伤心和依恋。
“一齐出手,杀了他。”老道面目狰狞,突然嘶吼了起来。他的左肩胛剧痛难忍,连抬手动一下都做不到,他猜测着骨头可能被踢碎了。如此伤势想要恢复如初,几乎已不可能。
阴沟里翻船让他颜面尽失,更造成身体重伤残疾,已是恨极了秦重。
秦重推开小禾,缓缓的站起身来,铁枪“砰”的插入地下。眼睛望向一群道士,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腹不适,脚下轻轻一动,蹚出一个马步。身形微微下沉,双臂轻抬云手相连。
正是太极拳燕子抄水的起手式,他要以太极拳对战老道。方才的战斗,令秦重一身力量却施展不出,尤其是长枪适合战阵,而江湖近身格斗,却更加注重身法灵活,是以左支右拙处处下风。
此刻的秦重,气息沉凝不动如山,身形浑然一体,仿佛自成一方世界。
“太初神拳?”不远处,老道惊呼一声,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而其他几名道士,本已挺剑向秦重冲来,闻听老道惊呼,齐刷刷的定住了脚步,不可思议的望向老道,宛如当头一个霹雳似的。
“这是太初神拳?”
“怎么可能?二师兄会不会认错了?”
“”
一时间,道士们惊疑不定,谁也不敢再向前一步。
不怪他们震惊,实在是太初神拳名头太过响亮。相传,此拳法乃是华山陈抟老祖所创,以易经为根,内蕴阴阳大道,结合天地五行之变化,内外兼修刚柔相济,天下拳法无出其右。
陈抟神仙一流人物,本朝太宗皇帝曾经召见,赐号希夷先生。所做指玄篇、易龙图、先天图,被天下道门奉为经典。然而,太初神拳一脉相承,非嫡传弟子绝不轻传。
故天下闻名者众多,但能有幸见识过神拳者,却少之又少。
据江湖传言,习得太初神拳者,天下不会超过三人。其一,乃是陈抟嫡传弟子鸿蒙子;其二,乃是鸿蒙子的首徒陈景元。陈景元神秘非常,几乎无人见过他真容。是否寻得传人,自然也无人可知。
此刻惊闻太初神拳,岂能不感到震惊?甚至,有了更深的惊怕。若秦重所施展的拳法,真是太初神拳,那秦重的身份还了得吗?与陈抟、鸿蒙子、陈景元等人扯上关系,这仇还怎么报?
陈抟、鸿蒙子、陈景元,无不是惊才绝艳声名响亮,执天下道门牛耳。因为一个不成器的弟子,与这样的大人物为敌,他们闾山道还没有这个底气。尤其是身为二师兄的老道,更已经有了退意。
曾经机缘巧合,他遇到了陈景元,更有幸目睹了一场较量。
当时,荆湖南路出了一位豪杰,拳法霸烈,打遍荆湖伤人无数,无人能制。时日一长,竟养出了狂傲之性,在潭州摆下擂台,声称只要能对战十回合不败,愿赠十万钱。
接连月余,登台挑战者不计其数,但无一人是三合之敌,皆被其重手所伤。
终有一日,擂台上来了一位中年道士,白衣飘飘,仙风道骨。当时,那道士摆出的架势,与眼前的秦重一模一样。若有不同,或是道士的气息更加浑厚沉凝,偏又举重若轻,飘逸自然。
这位中年道士正是陈景元,与闾山道士城门相遇,一起来到了比武场。
台上武士猛虎一般,扑向了陈景元。陈景元云手化阴阳,闪电般搭上武士手腕,顺势一捋借力发力。武士登时脚下失根,不由自主的被甩了出去。横跨四五丈,摔落在擂台下。
一招,不可一世的武士,被打下了擂台。
武士摔得满头满脸都是血,却顾不得擦,竟是扑棱爬起来,激动万分的大叫起来。
“太初神拳,太初神拳。”刚喊了两声,又急惶惶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仙师在上,恳请收我为徒。”
围观的江湖绿林成百上千,顿时“轰”的一下炸开,皆被太初神拳四字震惊。然而,众人再往擂台上看去,哪里还有半个人影。陈景元惊鸿一现,已经鸿飞冥冥,消失了踪迹。
闾山道士悔的要吐血,他与陈景元城门相遇,却不知他是何人,只当是寻常道友。
却不料,与一场天大机缘失之交臂,被他引为人生憾事。
此刻,再次见到太初神拳,闾山道士惊惧之余,却生出深切的嫉妒之念。心有所想,目光也变得隐晦,左右前后扫视了一番,竟缓缓向秦重靠近过去。穷山僻壤,夜黑风高,可不正是杀人良机?
“方才走了眼,这偏僻之地,岂会有太初神拳。”闾山道士阴阴一笑,接着说道,“师弟师妹,这人无端害了七师弟,与我等深仇大恨。一齐动手,杀了他为七师弟报仇。”
说罢,闾山道士当先向秦重冲去,此刻再无保留,出手就是夺命杀招。
正在这时,林中传来一声叹息,声音不高,却好似响在耳边一般。随着叹息声响起,一道黑影从林中飞出,快逾闪电偏又无声无息。“砰”的一声,击中闾山道士的胸口。
“啊?”闾山道士霎时翻飞了出去,一声惨叫摔落在地,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低头一看,登时目瞪口呆。原来,击中他的竟是一截拇指粗的树枝。
这突兀的变故,惊呆了众人。秦重也是心头狂跳,不知又惹来了何方神圣。
“闾山真是越发不成器,云霄散人就算再活过来,也得被你们气死。”随着话声,一名白衣白发的老道,从林子深处走过来。神华内敛,气度宛然,一步步走来,好似凌虚微步一般。
秦重回头瞧了一眼,略微有些诧异。这个老道,可不正是数日前才见过,传授他静心咒之人?当时是在龙阳镇外,而今却是快到蒲城的荒野,隔着二三百里地,却不想,再次见到了老道。
“敢问前辈,可是与故云霄师祖旧识?”闾山道士心惊肉跳,想问明老道的身份。
“云霄何等人杰?你等作为,简直污了他的名声。”白衣老道背负双手,冷声斥道。
“前辈有所不知,此子无端杀害咱们师弟,仇深似海,不得不报。”闾山道士低垂着头,看似恭敬,但是言语犹在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为师弟报杀身之仇,总是光明正大吧?
“哼。”白衣老道冷哼一声,说道,“你们师弟更加不堪,荒野掳掠民女,更欲夺人玄阴。如此恶行,枉为玄门修道之人,杀之是为除魔,何罪之有?”说到这里,老道眼睛一瞪,怒视闾山一众道士。
“啊?”秦重吓了一跳,怎么这老道啥都知道?
“念在道门一脉,老道饶过尔等,都速速离去吧。”老道转身走向秦重,不再搭理闾山道士。
“晚辈告退。”闾山一众道士被老道镇住,不敢再停留,纷纷行礼转身离去。众人刚走到林边,却听老道又说道,“五行异宝非尔等所能觊觎,免遭祸患,还是早早回闾山去吧。”
一众道士震惊非常,就像心里的秘密一下被人叫破。更是脚下加快,匆匆而去。老道所透露出的讯息,或有更厉害的人物在寻找五行异宝,贸然参与进去,只怕会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看着一群道士离开,秦重精神一松,登时坐倒在了地上。
“秦重。”小禾一下又扑了过来,扶着秦重的胳膊,泪水涟涟。虽是黑夜,看不清胸前血迹,但是摸上去黏黏糊糊,却瞒不过行医的小禾。不知秦重伤有多重,更是心疼又担忧。
“我没事,歇息一下就好。”秦重拍拍小禾手背,安慰着她。
实则,秦重后背胸腹皆是剧痛。闾山道士的两掌,可是实打实的击中秦重。喷出两口鲜血,倒是缓解了一些胸腹的气闷,但内里伤势也不容忽视,想完全好起来,怎么也得十天半月休养。
王郎中摸黑捡了一些树枝,又升起一堆火来。霎时,明亮的火光,映出了秦重的惨状。胸前背后的衣服,都被掌力撕碎,成了破布片挂在身上。头发散乱,嘴角还挂着血迹。
王郎中席地坐下,拉过秦重的手臂,伸手搭在了腕脉上。
白衣老道负手站在一旁,不言不语,只是静静的望着秦重。其实,他的心里可不如面上平静。起初在牢中注意到秦重,不过是恻隐之心,不愿看着秦重莫走火入魔,随口念诵了一段口诀。
但是口诀也仅是口诀,不是谁都能领会,并引导归元。而秦重只是听过一遍,却能顷刻间抱元守一,导引混乱的气息归于周天。也正是因为如此奇才,引起了老道的兴致。
再后来,老道得知秦重天赋神力,则完全是惊喜多过了惊奇。甚至,起了收徒的心思。
一路从沙苑监跟随而来,就是要暗中观察秦重的行事。老道这一门,收徒极为严苛,天赋尚在其次,品性才是最关键的考察目标。若是为人乖张、心术不正,即便再好的天赋,也不得入门。
秦重并不知道,他的所行所为,都已被老道看在眼里,却未加任何干涉。
直到今夜,老道见到太初神拳的起手式,终是忍不住出了手。
“脏器略有移位,不过还好,不算太严重。”这时,王郎中把完了脉,站起身来。
“把这个吃了。”白衣老道随手一抛,将一个玉瓶扔给了秦重。
秦重拔开玉瓶塞子,顿时,从中窜出一股浓郁的药香。深吸一口香气,只觉浑身舒泰。
玉瓶中只有一颗药丸,比鹌鹑蛋略小,透着暗暗的金色。抬手扔进嘴里,嚼了嚼咽进肚子。入口清凉,还有一丝甜腻。然而药进了肚子,却陡然变成了一道火线,从咽喉到胸腹,霎时滚烫起来。
而这时,老道也在秦重身边坐下。眼睛微闭,念起了一段口诀。“返观内照,凝神于命门之地。知而不守,先存后亡。虚其心,凝其神。不着色相,不落空亡,虚灵不昧,存养寂照。”
秦重心头莫名一震,不自觉双腿盘起,手掐子午诀,气沉丹田。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是谓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王郎中和小禾虽也听的到,却是茫然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反观秦重,呼吸绵绵若有若无,神凝气定。没多时,浑身上下竟蒸腾起细细的水雾。
这神奇的一幕,惊得小禾师徒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