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晌午,风和日丽,客船行进到了大名府境内。
经过好几天的艰难行船,船家需要补充一些日用品和物资,船工需要放松一下,客人们在船上也待得有些烦闷了,于是客船在帆船云集的大名府卫河码头停泊靠岸,船家决定歇息一天一夜后再走。
留下留守客船的船工,大家三三两两的弃船上岸,武植、小娥、潘伟和王二一行四人也跟着众人下船,登上岸边。
只见卫河码头上,车马舟楫接天壤地,行人商客擦肩接踵,绿荫苍翠掩映间,街市两边商铺酒肆鳞次栉比,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好一派盛世繁华景象!不愧是大名府,不愧是宋朝的陪都。
北方陪都大名府,既有“外城”,又有“宫城”,外城周长虽然没有唐朝时的八十里,但也有四十八里之多;宫城,周有三里,建设得相当雄伟壮丽。大名府可谓城高地险,堑阔濠深,鼓楼雄壮,人物繁华,千百处舞榭歌台,数万座琳宫梵宇。
武植一行四人饶有兴致的走走停停,走马观花。时不时的,眼前有高骑大马的锦衣公子哥们穿街而过,乘轿的美妇小姐结伴而行,各种商贩的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此时已到午时四刻,正是吃饭时分,酒楼茶肆到处是人进人出,诱人的饭菜飘香扑鼻。
四人走得有些疲乏,抬头望见前面有个望江酒楼,楼匾书写着“醉仙楼”三个鎏金大字,写意非凡,楼高两层,错落有致,甚为古朴,楼前店小二正在忙着招呼客人进出。于是武植领着大家走进楼中,他决定在此楼吃顿午饭,歇息一下。
“醉仙楼”一楼大厅客源熙熙,大部分桌子前几乎坐满了人,有点嘈杂不堪。四人在店小二招呼下走进酒楼里,店家就马上打量起他们的行装,估摸着他们的身份,看到潘伟锦衣、武植英俊、小娥娇丽、还带着仆从,看似出身不凡,于是连忙吩咐店小二,领着他们上二楼,在雅座就餐。
上到二楼,只见楼面颇大,摆着四张客桌,其它三个客桌已经围坐有客人,就还空着一张桌子。待围桌坐定,武植发现,潘伟家仆王二正拘谨的站立在潘伟后方,他眉头一皱,随之要求他也坐下来,一起吃饭。王二诚听罢惶诚恐的低眉看向潘伟,潘伟也不解的看向武植,见武植坚持,只好吩咐王二坐下,面色有点讶异尴尬。
“公子,这不太好吧?”王二还在惶恐不安,战战兢兢地站着,看向武植是满脸的诧异和感激,他的年纪比武植大一些,估计有二十来岁,人长的还比较精干,没有那么粗糙。
“叫你坐下你就坐下!别废话!一起吃饭!”武植不耐烦的挥手说道,也不再理他们,点了几个招牌菜,吩咐店小二上菜快点,就一边听着隔壁邻桌的客人说话,一边等待。王二只好有点局促不安地坐了下来。
旁边的一桌客人说话有点大,“韩忠彦”、“韩治”等字眼飘进了他的耳中。“韩忠彦?”他觉得怎么好像有点熟悉,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潘伟出钱请客。片刻后,饭菜上齐,武植招呼大家大快朵颐起来。刚开始,王二还有点拘谨,武植笑了笑,用王二的筷子夹了一些菜给他,他才放心的吃起来。对此,小娥是见怪不怪,而潘伟则瞪大了眼珠,他不明白武植为什么对下人还这么客气随和。出门在外,他们也不喝酒,所以没有要来酒水。
吃过饭,他们正继续坐在桌子边歇息、聊天,这时,猛地听到楼下传来呼喝声:“索超,你这小兔崽子,还想跑?”接着一阵阵的呼喝打骂声此起彼伏,也伴随着一阵阵哭喊声。
“索超?”武植心里一动,连忙疾步走到楼窗前往下观看,只见楼下街道上,一群人正围成一团,中间四个恶奴正在跟一个十四十五岁左右的精壮少年对打。少年身手不错,以一敌众,他也毫不畏惧,旁边还躺着三个恶奴,鼻青脸肿,而少年时不时的也被他们打翻在地,却又倔强的爬起来,在他身后,正奋力护着一个丰韵柔美的少妇,少妇在惊慌失措的哭喊着。恶奴身后,正有一个锦衣公子在指手画脚的嚷嚷,满脸淫笑的指挥着家奴。看样子,这公子是看上那个美少妇了,非礼不果就恼羞成怒,纵奴伤人了。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干涉,他们估计很是忌惮这个公子和他的恶奴们。
武植看到少年形势越来越不妙,他来不及跟小娥她们打声招呼,就迅疾冲下楼,跑出门外,朝人群中冲去。
挤开人群,武植看见少年已经被两个恶奴紧紧的压在地上,他决定擒贼先擒王,一个箭步上前,立马抓住锦衣公子,环住他的脖子,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然后他又紧了紧手臂,卡的那个锦衣公子呼吸急促,惊叫连连,脸色煞白。顿时,所有的恶奴都愣得停止了动作,恶狠狠的看向他。
“放开他!”武植指了指那个少年,对锦衣公子怒喝道。
“放!放!”锦衣公子吓得筛糠点头,连声应允。
那两个恶奴只能放开那个少年,回头朝着武植围拢过来。美少妇哭喊着扶起少年,少年脸上满是血迹。少年很是坚强,他一边安慰着惊魂不定的美少妇,一边担心而又感激地朝武植这边看过来,他在担心眼前这个有点白嫩的大哥哥能不能应付得了。
“哪里来的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啦?敢来管我们韩大少爷的闲事?”恶奴们一边围拢过来,一边还呼呼哈哈的大嚷大叫,满脸轻松,一脸的不在乎,好像现在被抓在手上的不是他们的公子而是武植。
“哪个韩大少爷?”武植有点迷惑了,含笑着问道,人质在手,这些恶奴竟然不怕他!有点意思,这些人平日里是不是嚣张跋扈惯了?
“哈哈哈!真是好笑!这小子感情是还没有弄清情况就强出头啊?”众恶奴全都哈哈大笑起来,他们以为自己见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了。
“这是韩知府韩师朴忠彦大人的大孙子韩秀!快放开我们公子,要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众恶奴语气嚣张地呼喝着。
“韩忠彦?”武植愣神想了想,哦,原来是他!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来:韩忠彦,字师朴,前首相韩琦的儿子,被贬到大名府来当知府了。但被贬的人,他怕什么?
“好啊!我放开他!”武植轻笑着说完,随其放开韩秀,退往一旁,见到他们已经放开少年,他也不想做得太过分,也不想结仇。
韩秀见到武植闻言放开他以后,以为他怕了,于是退开一步,又恶狠狠对众家奴呼喝下令:“抓住他,给我狠狠地打!”
闻言,两个恶奴纵身扑上来,想抓住武植,武植心头冷冷一笑,随之迅速地蓄势趋前,一脚一个把他们踢翻在地,干净利落,潇洒自如。围观的人群顿时发出一阵惊呼声。
韩秀和其余的恶奴愣了一下神,他们想不到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竟然还敢出手伤人!
“打!打他!”韩秀又呼喝出声,气急败坏。
剩下的几个恶奴立即朝他冲杀过来。
但武植不退反进,说时迟那时快,随其把周桐教的拳术施展开来,势若脱兔,左右开弓,东一拳西一脚,不出片刻就把众人打翻在地,众恶奴个个躺在地上哭爹喊娘。旁观的人群不禁发出阵阵欢呼声。
解决掉这些恶奴后,他又迅速一把抓住韩秀,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冷笑着说:“韩大公子,要不我们也来比试比试?”同时又刮了刮他的脸。
韩秀这回是吓得脸色更为煞白,惊恐万状的连连告饶:“公子饶命!饶命!不敢了!不敢了!”
“饶你可以,但以后不能再骚扰他们!否则我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听到没有?”武植指着索超对他恐吓道,恶人只有恶人磨,恶人才会害怕收敛。
韩秀听罢,如鸡啄食般连连点头作出保证。开玩笑,不低头保证怎么办,自己的命还捏在人家手里呢!先答应了再说,以后有机会再找回来。他心里是这么想的,至于能不能找回面子以后再说了。
武植知道,这个韩秀估计也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但他的目的只是想救下这少年和美少妇,也不想太过为难他,于是就放开他,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看着他和众恶奴狼狈不堪的跑开后,他才走过去,扶起跪谢在地的少年和美少妇。
二人对武植千恩万谢,同时也是心怀不安,他们感谢武植的救命之恩,但也担心这会给恩人带来祸端。毕竟在这大名府里,韩家就是法,就是天,索超等众人在无法无天的韩大公子眼中,就是蝼蚁,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
站起来后,少年看着武植,是满脸的崇拜。他想不到,这个看似柔弱书生的大哥哥竟然这么厉害,三拳两脚就把那些恶奴打趴下了,而且干净利落,貌似不费吹灰之力。
这期间,小娥、潘伟和王二已经跟着过来了。他们目睹着这一切,小娥还好,她知道自己的大郎哥哥很厉害,但潘伟和王二就看得目瞪口呆了,他们没想到武植这么厉害,能文善武!武植在他们心中是越发神秘,越发高深莫测了。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武植给少年检查了一番,发现他只是受了点轻伤,于是带他到路边的药铺,给药铺中的赤脚郎中稍作处理并拿了点伤药后,跟小娥、潘伟、王二一起,把少年和美少妇送回了他们的住处。
其实这少年的家离得也不远,就在城东街坊的索家巷里,几里地的路程。
经过介绍,武植终于确认,这个少年就是索超,大名府人士,如今年纪将近十五周岁,他父亲索延庆是一名捕快,今日当值不在家。他家传武艺,一身功夫正是他父亲所授。美少妇正是他的母亲,杨氏,也是大名府人士。
今日巳时初刻,他们母子二人出门走亲戚,哪知道晌午回程时,在路上不巧碰上了韩秀一行,韩秀见到杨氏貌美如花,歹念顿起,就上前调戏她,被索超极力阻止,恼羞成怒的韩秀就指挥着众家奴,一路追杀他们两人到醉仙楼前,幸好被武植给救了,要不然就大祸临头了。
待索超和杨氏二人弄清武植他们的身份后,对他的义举是说不出的感激,再次叩谢他,恩公长恩公短的喊,弄得武植很是不好意思。
索超见到武植武艺超群,很是羡慕,心念一动,索性就要拜武植为师。武植本想推辞,可转念一想,随之答应了他的请求,焚香叩首,收了他做徒弟。
索超,以后可也是一个厉害角色啊,宋朝北方陪都大名府上将,勇冠三军,赫赫有名。武植这是捡到宝了,能不答应吗?
趁着还有时间,武植花了半天功夫,把周桐教给他的拳术又一板一眼的传授给了索超。同时叮嘱他,以后见到韩秀要绕道走,不要逞强,同时告诉他,以后有事没事都可以去京城找他。交代完毕,武植一行就在二人依依不舍中告别。
走在街市上,天色已晚,花灯初上,武植一行四人找了个小酒楼,武植买单,请大家吃了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餐。
吃过晚饭,众人在街市上转了转,买了点东西后,就不再耽搁,返回了客船,待在船上等第二天开船。
翌日清晨,旭日东升,迎着满天朝霞,客船又开始缓缓的出发了。
待客船驶出大名府后,武植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他以为韩秀有可能因为不甘心,还会回头来找他的麻烦,如今却一夜无事,风波不起。
这小子难道变得老实了?武植后来才知道,原来韩忠彦听闻此事后大为光火,为消除影响,他把韩秀禁足了一个月!看来,韩忠彦还算是一个比较正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