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既明三岁的时候,梁善才六个多月。
从外面捡了一堆小石头子,宝贝得紧,谁也不给,洗得干干净净,在梁善的周围摆了一圈。
布阵似的。
问他为什么,答:「一滚,就能发现。」
家里的阿姨说了,这个月份,该会滚了。
他听见了。
有事没事趴在床边,守着,盼着。
梁善一动不动地躺着睡觉,被他推得侧翻过去,脸闷在床上,小胳膊压在身下,吓醒了哇哇大哭。
孟既明挨了顿打。
阿姨眼睛不错珠地守着他,怕他再去推梁善。
这不,挨了打就老实了,换成石头子了。
梁善有没有人生第一滚没人看见,只看见她抓了个石头子就往嘴里塞。
幸亏阿姨眼疾手快。
孟既明又挨了一顿打。
家里的每个人都在对他说:你离孜孜远一点。
循循善诱。
没用。
到了八个月,该爬了,梁善被放在垫子上,攥着小拳头盯着前方,满眼的观察,小心翼翼,一动不动。
孟既明在边上爬了好几回,正是安城最热的时候,满头大汗,梁善还是一动不动。
看着他爬过去再爬回来,脸对着脸,咯咯地笑起来。
嘴一张,吭哧一口咬在鼻子上,孟既明嗷一嗓子就把她给吓哭了。
孟既明也哭了,疼的,喊着鼻子掉了,撅着的小屁股上又挨了一巴掌。
打小时候起,因为梁善,没少挨打。
用顾惠的话说:不长记性,就是换条狗来,被打了几个月,远远看到梁善都会绕着道走。
她这样说时,家里的狗跑过来汪了一声。
顾惠:「没说你,看你的门去。」
狗又跑回去了,低着脑袋,夹着尾巴。
孟既明扬着小脑袋,朝着顾惠咧开嘴乐,露出两排整齐的小白牙,阳光下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亮晶晶的,卷长浓密的睫毛忽闪着。
「狗都听懂了,知道我在说它,你还笑。」顾惠摇头,拍着怀里的小梁善对他说:「你说说你,长这么漂亮,要是个女孩子多好……算了,女孩子像你这么欠打,更愁人。」
孟既明也跑了,不一会举着把小雨伞跑回来,撑在梁善头顶。
顾惠一看,是幼儿园里做彩绘的那种透明伞,根本遮不住阳光,画得倒是挺好看,明艳的大色块黄绿相间跟幅油画似的,可惜画在了伞的里面,大太阳一晒开始干裂,掉了几块颜料在梁善脸上。
孟既明伸手就去抹,碾得满脸都是,小花猫似的。
顾惠叹气,想起丁媛从幼儿园拍回来的照片。
别人家孩子都是画在伞外面,就他,团成一小团坐在伞下面,兴高采烈地反着来。
一点办法都没有。
甭管你说什么,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半点都不带过心的。
顾惠觉得也挺好,至少快乐,满身的反骨比他那个规规矩矩的大哥快乐多了。
性情完全不同的兄弟俩,感情倒是好得很,甭管孟既景说他什么,和谁都要顶下嘴的孟既明全听,特别神奇。
第一次翻脸是在梁善开口叫人的时候。
孟既明见天守着,小嘴叭叭地教:「哥哥,哥……哥,哥哥。」
梁善好奇地望着他,哥哥了好些日子,梁善才张嘴:「b……b……」
终于,努力出来两个字:「爸爸。」
趴跪着的孟既明立时骨碌着坐起来,纠正:「不是爸爸,是哥哥,叫,哥哥
。」
梁善第一次叫人,爸爸爸爸个不停,攥着小拳头挥舞着小胳膊特别开心,露着几颗小牙牙的嘴就被孟既明给捏住了,正要再教,梁善眨了眨眼睛就哭了。
孟既明就被提着领子带走了。
隔了快一个月,梁善终于会叫哥哥了,被孟既景抱在怀里,一边笑一边叫,「得得」个没完。
孟既明一进门就听见了,甩掉小书包兴冲冲地跑过去,结果梁善不叫了,眼睛一闭睡着了。
推着小身子摇了两下,被孟既景一只手摁在沙发里,教育:「别闹,孜孜睡了。」
孟既明用脚踹了两下,咬着牙说:「叫我的,你还给我。」
他辛辛苦苦教了那么久,叫的是他哥,气死了。
孟既景把梁善往他身上一放,嘱咐道:「还你了,抱好了。」
孟既明抱住了,一点点蹭着往沙发里面挪,盘着腿用小胳膊搂着。
梁善睡了快两个小时,孟既明在沙发上坐了快两个小时,坚持不住了叫他哥:「大哥,我麻了。」
孟既景喝着水过来看,往旁边一指,「麻了就放下。」
「放不下了。」哇一声就哭了,「大哥,我麻了,动不了了。」
梁善就醒了,也跟着大哭起来,惊天动地。
孟既景把她抱过去,一边拍着后背哄她,一边看向孟既明,维持着怀抱的姿势像个小雕像,用脚轻轻地蹬了下盘着的小腿儿,立刻又哭又笑地往旁边倒过去。
还真是麻了。
死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