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其实距离去琼岛的时间很近,近到只间隔了一个春节,或者说一个寒假。
那一天临近开学,两个人提前两天到上京,梁善把家里从客厅到厨房再到阳台收拾了个遍。
孟既明让她休息,说是找阿姨来清理,她不听,说是平时都是她做,之所以今天做得多些是因为房子空了一个月没有住人,用不着特意找阿姨过来。
在安城时也是这样,每天日常的小清洁都是梁善随手做的,周末会有小时工来做全屋清洁,到了上京也一样,两个人都习惯了。但是这次回来刚好不是周末,所以梁善自己动手。
习惯了整洁的人受不了一点脏乱,孟既明看到就会皱眉,梁善也是。
从中午收拾到日落西山,梁善终于坐在了沙发里,喝了口水又去收拾自己的卧室。
孟既明拦不住就当看不见,窝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打游戏,听见她推开对面卧室的门才出去看她,又是吸尘又是擦地,上上下下收拾了一通换起了床单被套。
他偎着门框打着游戏,偶尔扫她一眼,时间久了不耐烦起来,隔一会看一次表,直到门铃响起才趿拉着拖鞋去开门,外卖到了。
换了碟子摆到餐桌去叫她吃饭,发现她正蹲在地上,面前摆着个很大的盒子。
挺漂亮一个盒子,不记得是他给她买什么东西的时候商家送的。
孟既明走过去,低头瞅了一眼,全是信封,开着玩笑说:“什么宝贝?情书?背着我偷偷藏了这么多,给我看看,都是哪个男生写给你的。”
梁善正不知怎么办好,是她当时从宿舍带回来的那些,女生们送给孟既明的情书。她当时装在书包里带回家,没处可放,交给他不合适,扔了也不合适,看来看去找了这个盒子全部装进去,倒是刚好合适。
头一抬,对他说:“是写给你的情书。”
他一怔,又笑起来,“你写的?”
“不是,是学校里的那些女生。”
说成这样,他总该想起来了吧,梁善想。
孟既明想起来了,又是一声笑,嘲讽似的,揣回兜里的手机又拿了出来,唰唰扫着屏幕说道:“怎么还给带回来了,你不是都送人了么。”
“那是礼物送人了,这种东西怎么能送。”
“那就扔了。”
梁善收拾了大半天早就累了,肩膀一垂叹气,“都是人家的心意,扔了多不好。”
“所以?你就替我收下了,还准备替我保管一辈子?”
梁善想说不是,她也在犹豫干脆扔掉,忽然听见他说:“梁善,你贱不贱,这种东西都要留,你真是……天生就是给人做佣人的料,一辈子都改不了。”
孟既明气死了,让她休息,不听,让她别收礼物,也不听,但凡她心里有他,哪怕不多只有那么一丁点,都不可能容忍这种东西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何况天天摆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日夜相对。
他的心意,全都喂了狗了。
狗都看不起他。
梁善呆坐好久,久到他在客厅叫她才回过神来。
拖着脚步到客厅,看到他在打游戏,舒服地窝在沙发里面,一只脚搭在茶几上面。
眼睛都没抬一下,对她说:“去,把那些情书拿过来,给我看看。”
她哦一声回到房间,捧着盒子放在他脚边的茶几上面。
他用脚踢了一下,说:“念。”
梁善没听清,歪着脑袋看他,好半天他才又说了句:“我让你念,一封一封地念,把她们写的那些情书念给我听。”
他这样说时依然打着游戏,视线没有离开过电视屏幕上的画面。
游戏声很大,从音箱里面轰鸣而出,挤着闹着往她的耳朵里钻,伴随着手柄震颤的声音,轰得她的脑袋嗡嗡响。://y
但是她听清了,竖着耳朵听清楚了。
随手从最上面拿了一封出来,小心地拆开封口,平展开来,念起来。
念完了,他不说话。
她不知道他听见没有,因为她没听见,满耳朵都是游戏的声音。
脚尖一晃,轻轻磕在盒子上,提醒她继续。
梁善腰疼,后背发酸,捏着信封的手指头轻微颤抖,仍是努力站得笔直。
她不知道自己念了多少,盒子里的信封越来越少,茶几上快堆满了。
强撑着全部念完,想走,孟既明问她:“她们写得好么?”
梁善不知道。
一开始念的那几封,她感叹过几次,真有文采,原来示爱的信能写得这么诗情画意。
后来不知道是免疫了还是怎么,那些字句在她的眼睛里是模糊的,好像每个字都认识,但是怎么也连贯不起来,体会不到其中的含义,唯一能做的就是念完。
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念错过哪一句。
他问起,她便说好。
也不过脑子。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累了,需要休息。
他又问她:“哪一封写得最好?”
她努力集中精力去回想,应该是杨意的那封,之所以能记住因为是最先念的那几封里的其中一封,而且她记得杨意这个人,所以能对得上号。
不夸张地说杨意的情书写得确实漂亮,她形容不来怎么个好法,只觉得中文系的女孩子到底是不一样的。
她就如实回了。
孟既明呵了声笑,忽然朝她看去,游戏都停了,问她:“她长什么样?”
梁善也形容不来,漂亮的女孩子其实都长得差不多,就像纪敏之,也像郑岫青,该怎么形容她们的漂亮呢,她不会,只好用最简单直白的语言告诉他:“漂亮,很漂亮,像敏之一样漂亮。”
“那还真是挺漂亮的。”孟既明说,说的时候笑得更加明显,讨主意似地问她:“那我选她好不好?”
她说好。
这个时候他说什么她都会说好,哪怕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实在坚持不住,她问他:“我可以回去了么?”
他说:“去吧。”
梁善一步一步走回到房间里面,把自己放在床上,澡都没洗也没刷牙洗脸,抱着枕头把自己埋进去。
睡一会,就一会,然后就起来洗漱。
她这样告诉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翻了会身更疼了,从身体里面往外疼。
窗外的天黑得透彻,她起来去关窗帘,只觉一股热流涌过,连忙往卫生间跑。
怪不得这么疼,大姨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