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善哑然。
印象中她没有刻意说过谎话，如果有可能就是那种所谓的善意的谎言吧，但这次真的是说谎了。
脸颊烧灼，连耳朵都是热的，她不敢去碰，就像不打自招。
孟既明倒也没再追问，往学校里面走进去，她又跟在后面，小心地看着他的脚步，生怕再停下来。
到了学校才知道他早上就来上课了，反而是她悄悄请了病假。
一连几天孟既明都没问过她那天到底为什么没去学校，就像没发生过这件事，可是梁善清楚他知道，他还明示过自己说谎。他不再提，她就当没事发生，佣人也不是事事都要向主人汇报的。
为了过几天就要开始的打工生涯，梁善每天放学都会找各种理由磨蹭到孟既明走了，然后在教室或校园里坐到天黑才回家，她盘算得挺好，这样等她去做小时工的时候晚回家就不会被发现了。
早上出门时两个人也是各走各的，谁也没主动提起，如同默契的约定。
梁善会特意早出门半个小时，从小区步行到学校大概二十多分钟的路程，走路刚刚好，虽然还是有点冷但是会让人一大早就清醒起来。
经过路口的咖啡店时梁善总会看上一眼，然后继续往前走，有天清晨突然反应过来，默默在心里告诉自己，我不需要，我不想喝。
好像这样想了就代表她的那一眼另有其意。
三月初的上京乍暖还寒，说是春季其实清晨的感觉和冬天无异，夜里更是直奔零度。
梁善裹着风衣往前走，迎面遇见杨意，仍是那样友善地朝她点头，眼中带着笑意。
两人错身而过，梁善继续往学校的方向去，杨意方向一转去咖啡店。
梁善回头，恰巧杨意回身叫她。
“梁善，你喝什么？我请你。”
梁善怔了一瞬，回道：“不用，谢谢。”
没有人对她这样，她不习惯，更不想去习惯之后的回礼客套。
没必要搞得那么熟，好像她们俩认识。
说话的工夫看到从店里走出来的孟既明，手里两杯咖啡，杨意说了句早上好自然地接过，两个人便朝着梁善走过去。
梁善下意识往后退开，他们就从身边过去了，她暗自吁了口气，不远不近地走在后面。
过了路口风势渐小，身上不觉出起汗来，把书包摘下来提在手里又解了扣子才感觉呼吸通畅了些。
路边的树木已然抽了嫩芽，迎着风晃荡，校园里也是同样的光景。
梁善觉得上京真好，虽然在她的印象中从家到学校的这段距离就是上京，依然这样认为。
深秋有成片的金黄叶子，风一吹落在地上，沙沙作响，踩在上面特别像小时候的感觉，像她在梦里见过的模样。她后来又梦见过几次，有一两次记住了，特别快乐的童年时光，总能听见笑声，来自她自己小时候的成串笑声，有时听着听着她就哭了，然后就醒了。
秋天有叶，冬天有雪，春天虽未见过，但是春天已经来了，听说过几天就会有花开，玉兰花，迎春花，梨花，各种花会相继盛开直至夏天到来，她很期待，期待上京的春天和夏天，期待四季分明的上京|城，看看和安城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只是听说暖气快要停了，只盼着能赶紧热起来，不然开空调的日子实在是难忍，孟既明又要流鼻血的。
不对，是二少爷。
她得记清楚了。
每次她去他的房间敲门，总要提醒自己一次，千万别叫错。
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
孟既明一进校门就快步走了，杨意脚步顿了顿停在梁善的身旁。
梁善不知道她要说什么或是做什么，眼皮一垂瞟过她手里的咖啡，听见身旁有轻细的声音传来。
“我和他没什么。”
哦。
“前两天刚巧在那里遇到，我请了他一杯咖啡，所以他今天也请了我一杯。”
哦。
这里，那里，我，他，连个名字都没有。
梁善其实不会分辨这些，也没有什么经验，但是女孩子都有天生的敏感，从杨意的脸上看过去除了羞涩就是欣喜，即使有些矜持地极力掩饰，仍是能够一眼就看出来。
梁善没作声，见她似乎再没有下一句，或是还没琢磨好该怎么继续，便说了声再见往教学楼走去。
她连孟既明要不要吃饭，几点吃，吃什么都不会过问，何况是他和女孩子们的交往。
和她说做什么？
她又不是孟既明他妈。
即使是孟太太也不会过问的。孟家的少爷也好，安城的少爷们也罢，应该上京的也一样，但凡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们，交往是一回事，谈恋爱是另一回事，最后真正结婚娶回家的极有可能又换个人，没有人会把你来我往请杯咖啡的女人当回事的。
孟既明谈恋爱什么样梁善不知道，也没想过，应该和他大哥差不多吧，会公开，会大大方方地牵着对方的手走在众人面前。
他没说，就不是。
她恍惚想起，他是不是和她说过一句什么话，什么男朋友女朋友之类的。
记不大清，也不想再去回忆，甩甩头大步往教室跑去。
……
梁善暗自紧张了好几天，终于迎来了去快餐店打工的日子，还没下课就盘算着该怎么办，现在的孟既明已经不会再问她走不走了，但也不会立刻走，总要和别人说上几句或是磨蹭一会才不慌不忙地离开。
她悄悄用余光打量着他，竟然在睡觉。
下了课，依然在睡。
梁善快速地拿起包和风衣就跑，冲出教室，冲出校门，直奔快餐店而去。
第一天就上了收银，有资深员工在旁边教她，怎么打招呼怎么点餐，如何推荐餐品如何告知配餐人员。
梁善听得认真，刚好还没到晚高峰时段，来点餐的多是饮料和甜品所以上手很快。
天色渐渐暗下来，夕阳照进整扇的落地门窗，帽檐下连她的鼻尖都带了些橘红色的光。
她看着收银机上的时间显示，莫名心慌起来。
玻璃大门一开，梁善跟着其他收银人员一起抬起手说欢迎光临，别人的手都落了回去，她的还举着。
是杨意，还有孟既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