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带着梁善走到主人面前,十八岁的男孩子提起酒瓶子就给梁善倒了一杯酒。
梁善往后退了一步,礼貌地打招呼:“江阳,你好,我是你的家庭教师,梁善。”
“谁?”江阳似恍然大悟,一连哦了好几声,眯着眼睛打量她一番,摇着头对身旁的男孩子说:“瞅瞅,这是你们谁带来的,用这种招数来搭讪,可真有她的。”
男孩也摇头,“别说,还挺新鲜的。”
江阳往前迈,问她:“老师?你几岁呀?”
梁善知道自己看起来显小,实际她的年龄也就和眼前这些孩子差不多大,但她毕竟已经是个大学生了,又是以老师的身份来到这里,故意挑了身显得成熟的装扮。
忍着没再往后退,清晰说道:“是你的母亲请我来的,约定的时间是今天六点到八点,现在距离六点还有十分钟。”
她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却引来周遭一片笑声。
约定好的时间她没有迟到,如果他有其它安排应该提前告诉她,至少不用白跑一趟,这是礼貌,是该有的家教。
孟既明也爱玩,家教可比眼前这位好太多了。
江阳抬腕看表,发现手上没戴,四处去问几点了,大家纷纷摇头。
院子里的泳池边,不是沙滩短裤就是连体复古款的游泳衣,甚至还有比基尼,谁会戴表,拿手机的都没几个。
梁善显得格格不入,浅杏色的无袖打底,搭配一条同色麻质阔腿裤,外罩一件奶油色的针织长开衫。
五月底的上京,她穿得有些多,是怕房间里空调太凉。
江阳不说话,梁善也不说,就那么对视着。
就像一个在说你奈我何,一个在倒计时,还有五分钟,三分钟,一分钟。
江阳先转过身去,拿着酒找别人去喝,便有男孩子打着圆场半开玩笑地邀请梁善和他们一起玩,更有女孩子小声地你一言我一语。
“看着可不像老师,穿的都是今年春季的最新款,她那件开衫,上个月我妈还穿过。”
“鞋也是,我可喜欢了,我妈不给我买,说我不配,要是今年考不上大学,就什么都不给我买了。”
“会不会真是装老师混进来玩的?”
“没准真是。”
“肯定是,我妈说一对一的家教每个小时几百块,她这一身没个十万八万下不来,还不算她手里的包,怎么可能是老师。”
男孩子们听了也嘀咕起来,悄悄去和江阳说,江阳不屑更不在意,只回了句:“你喜欢,你去拉她玩,关我什么事。”
就真的有人来拉,梁善挣不脱,眼看着要到泳池边,连忙把包丢到一旁,手忙脚乱地又推又踹,嘴里叫着:“江阳,今天的课可以不上,管好你的朋友——”
话还没说完就掉进了泳池里。
梁善不会游泳,吓得不行,挣扎了好一会呛了几口水才发现泳池不深,勉强站起来,听见岸边或低或高的笑声。
有人伸长了手臂要去拉她,有人跳进去朝她迈过去,梁善直挺挺站着只盯着江阳一个人看。
湿透了才看出来,身材是真好,又高挑又纤细,胸是胸腰是腰的好看。
斜阳下那张滴着水的生气的脸都显得好看了。
梁善自己爬上来,有男孩子递过浴巾,她嫌弃没有接。
江阳挑眉看她,又把酒杯递过去,无所谓地说:“是你自己走进我家的,可别玩不起。”
梁善从旁边提了两瓶红酒,递给他一瓶,让他拿着,说:“江阳,我再说一次,我是你的家庭教师,是你的母亲请我来的,今天的上课时间是六点到八点,你可以取消,但是不能戏弄我。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你不是喜欢玩喜欢喝酒么,现在咱们俩一人一瓶,谁先喝完听谁的。”
江阳还没表态,边上已经在大声起哄。
梁善也不理他,直接对着瓶子开始喝。
江阳一看,也跟着喝起来,喝了一半就喝不下去了,看着梁善仰着脖子全部喝光。
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小,只看着对视的两人。
梁善把喝完的空酒瓶子往游泳池里一甩,朝着江阳的脑门戳了戳,说道:“江阳同学,你不行呀,那你就得听我的,今天的课不上了,至于明天上不上,看我的心情,等我通知。”
捡起包往大门的方向走,缓缓停住脚步侧过脸来,又说:“你妈妈要是问起来,你怎么说?”
江阳喝得晕,被人推了一把,回:“上课了。”
“不对,说谎不好,你要实话实说。毕竟,我也得考虑一下,还愿不愿意再继续教你。”
梁善说完就挺直脊背走了,走出漂亮的雕花大门脚步缓缓慢了下来,虚浮着往旁边晃。
浑身都是湿的,即使爬上来了恐惧感还在,还有那些不甚清晰的笑声。
整个人都像被泳池里的水和笑声缠绕着,不断拉扯着往下拽。
幸好,别墅区的这条路没什么人,车都见不着一辆。
来时太阳还高,沿着路往回走,就像在追赶着往下落的夕阳。
梁善走得特别慢,没有力气,还盼着身上的衣服能干,这样回家就不会露馅了。
把开衫脱下来攥了水又穿回去,哪怕走了快半个小时没见着一个人,只有一辆驶过去的车,仍是尽量遮住狼狈。
脚上的软底平跟鞋原本很舒服,浸了水特别磨脚,好几处破了皮,提在手里又走了一会实在走不动了,干脆找了棵大树靠着坐下。
幸好没把包掉进水里,掏出手机试着叫车,至少先回到市区,结果没有一辆车愿意来这里接她。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又累又饿,突然间特别委屈,仿佛一瞬间回到被她压抑了好半天不愿回想起的当年,被同学们追着笑追着骂的那些日子。
又似乎,远没有刚才狼狈,再或者,这些和那些都算不得什么。
她试着打电话给宗英,大哥说过,不管什么事都可以打给他。
宗英依然在第一时间接了电话。
梁善骤然松了口气,觉得可能也有这个原因在,所以她才敢再打一次,哪怕这次不是为了孟既明,是为她自己。
宗英说好,告诉她不要着急,让她把地址发过去。
梁善照做,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