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怕误了疗效,另一方面也是最要紧的,没钱。
萧善也想到了,因此又摸了二两银子出来,塞给他。
“拿着吧,我此时帮了你,待你以后有能力了,便去帮帮旁人。”
一般来说,便是贵些的,这也够买五副药了。
男孩不肯接,攥着衣角面有愧色地看着她道“姐姐,我之前骗了你,不能再要你的钱了。”
“还有这个船费,我,我也还给你。”
说着去摸怀里的银子,萧善按住他的手,问道“不急,你先说说怎么骗我了。”
男孩犹豫片刻,和盘托出。
萧善这才知道,原来他弟弟在清脚夫那里帮忙做活,因此他想出个损主意来,支使弟弟每天将那污晦带出来一些交给自己。
晚上带回去掺和进一些黏树汁子,第二日,趁天色未亮以及没人注意的时候,往岸边最下面的几处台阶泼洒上,拿点枯草叶子随便遮一下,故意将船停在被倒了污晦的台阶跟前,客人不察就会踩上一脚。
再借此宰客,只说对方污染了自己的船,要花时间清理,会耽误生意。
而能在此处坐船的人,不是着急有事,就是不缺银钱。
一般不会歪缠,两三文钱,又怜惜他年纪小,也就给了。
此举固然不对,但毕竟不是什么大恶之举,萧善没想追究。
只是敛了笑容正色道“姐姐知道,你小小年纪肩上就担着一家子生计,很是艰难。但此举毕竟不对,与骗子无异。”
见他垂着脑袋抽泣不止,萧善伸手揽过,揉了揉他的脑袋,劝道“莫哭了,姐姐没有怪你的意思,以后改了就是。”
因怕他此时听了,转过头就又故态复萌,想了想同他分辩道“这也是没人计较,倘若有那好事的,因多掏了银钱心里不痛快,去衙门找官老爷告上一状,你岂不是连累了此处的清脚夫?”
清脚夫,便是由官方指派在街上打扫卫生的人员,虽然辛苦,兼之常被人看不起,但每月可是有饷银拿的。
到什么时候吃官家饭的,都少不了人羡慕,有羡慕的自然也有嫉妒的。
丢了这份差事事小,遇到严厉些的上官,还要被罚银钱。
虽说地上也不是时时干净,此处又是临近码头,更是脏乱,便是收拾不及,大伙儿亦多宽容。
但乘船处距离码头已有百十来步,按理说便是沾上什么,走过来的功夫也早蹭掉了许多才是。
无非留下土个脚印,那都属正常。
萧善说着指了指脚底下,“可这明显是近处染上的,一半回的可能没人去在意,当作意外看了,可是多来上几回,谁还想不明白是你搞的鬼不成?”
男孩被她说的面红耳赤,头更低了。
萧善却犹不放过他,“又或者你运气不好遇上脾气差些,吝啬些的,动起手来你可曾想过后果?”
说着扫他两眼,浓眉大眼,模样周正,透着股机灵劲儿,就是身上干瘦干瘦的。
“你若是出了意外,岂不是立刻要了你阿娘命去!你弟弟妹妹也无人照管,说不得沦落街头乞讨,又或者被族中卖去山里做工。”
男孩听他一条条的列举,终于后怕,他当时没想那么多,只知道这样就能多赚点钱,好给娘亲换贵些的药吃。
此刻想来,无论是连累别人,还是因此被人打杀了的后果,他都承担不起。
萧善的目的也不是教训他,而是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别再那么鲁莽。
说完了便琢磨该替他换个什么活计。
去鸿爷那儿不行。首先跑船离家太远,而守码头也随时可能会把人派没影儿。家中倘有急事找他,没办法立刻就走。
像在这儿撑船,只要守着城外码头处,和二城门岸边就能找到他。
只是靠他撑船和弟弟做工加起来,每日所得银钱不过一二十文,田地不知有没有,有的话应当是租给别人了,也没几个钱。
萧善一时想不出合适的活找给他,自己又还有事要办。
问清他叫什么,住哪里。原来这孩子叫于兴言,一家就住在城南一二道城门之间。
太原府四个方向的城门各有两道,是早前有个知府为了方便夜间管理民众,下令修建的。
最开始只东西两个方向有,也不能称之为城门,只是砌了矮墙,随意搭了些屋子,供偏远地方和城南城北夜里出来摆摊卖吃食,卖艺的人后半夜歇脚用。
后来有个知府为了收税就把矮墙加盖成了城门,再后来的知府为防御计,又把南北两道也补齐了。
到如今,这一二道城门之间早成了普通百姓的日常居住地,不知不觉就扩大了太原府的面积,增加了人口。
所以,原先的太原府被称之为内城,一二道城门之间称为外城,最后就是四通八达的城外了。
萧善记下他家住址,笑着道“这银子你先拿着用,我此时要忙,你这会子先回家,带了你阿娘出来,往内城东边儿的慧光街上去,那里有家葛氏医馆,到那儿去看诊。”
“若是银钱不够,便赊到我头上,我姓萧名善。”
“申时末姐姐去你家,再同你一家细说换活计的事儿。”
于兴言想要推拒,又想起家里拢共还不到一两银子,心里担心娘亲真有个好歹,便厚着脸皮接了。
坚持给萧善磕了头,说这是自己同她借的,以后一定还的。
分别之际,萧善叮嘱他一声,“倘若后面有人来问,将你我二人分开的时间往后推上两刻。”
于兴言毫不迟疑地点头应下。
萧善跳下船,二人分开。
于兴言等她走后,在原地停了一会儿才划回城外码头,跟那里的管事禀明邻居捎话来,说母亲病危,他得回家一趟。
萧善进了外城,立刻有人上前问她可要车马,她笑着拒了。
转了两道弯来到长街上,朝着右边一家药材铺子走去。
门庭寥落,柜台上掌柜正抱着一本医书看的认真,萧善进了门他也没发觉。
她径自走到柜台,敲了两下,“掌柜的,来客了还不快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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