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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漪猛然惊醒。
她只觉自己正跪着,浑身阴冷,却不是身处冬日之中的寒风,冷冷吹过,手脚皆冰凉。
她想起身,抬手才发现自己被一根绳索所捆绑得结结实实,眼前也是一片血红,竟好像是双目冲了血一般。
还没等她如何,忽听身后传来一声高亢的喊声。
“一拜天地——”
沈清漪还没等如何,便有一只手猛然从脑后推来,迫使她低头拜下。
头上的东西随着这一拜滑落在地,沈清漪才看到原来那眼前的红只是一块红盖头,而她身上穿的,竟也是绣了鸳鸯的嫁衣。
而在她身边被旁人搀扶着同样低头而拜的,却是七窍流血,死不瞑目的楚峥越!
沈清漪吓得失声尖叫,却发不出声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连嘴都被堵上了。
她看着楚峥越的尸体,整个人都状如疯癫,不住地挣扎着想要挣脱那绳索却是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
还没等她来得及想办法,早有两个人上前按住了她,迫使她转过了身去。
“二拜,高堂——”
随着那声音的在此响起,方才押着她的两人便又抓着她的发髻狠狠朝地上磕去,再抬头,却见被白花簇拥的惨白“奠”字两侧所坐的,同样是早已死得僵直僵直的临江王与临江王妃!
沈清漪吓得面色惨白,浑身不住哆嗦着。
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临江王府一家全都死了?!
她脑子乱成一团,方才的诡异全都交织在此刻,可眼前一切分外清晰,分明不像是在做梦!
“夫妻对拜——”
那声音再一次奏响,押着沈清漪的两个人又一次押着她转过身来,同楚峥越的尸体面对面拜下——
“!1
然而两人却猝不及防被沈清漪猛然向前一扑,楚峥越的尸体便在她这一撞之下猛然向后一仰,脑袋便掉在了地上,那七孔流血,带着石斑的脸在地上滚了一圈,在某个角落仰面朝上地停住了。
押着楚峥越的人哎呦一声,被无头尸体吓得向后退了退,沈清漪喘.息着,抓紧机会挣脱了身后押着自己的两人便要朝门外逃去,可还没等跑出几步,便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沈清漪抬头一看,瞳孔却猛然收缩。
却是梁王!
赵宪裂开嘴,牙齿在昏暗的白色灯烛之中更显得煞白,双眼黑洞洞,整张脸竟是分外古怪恐怖。
他轻声道:“谦宜,朕什么都想起来了,你是朕的皇后,可你却想着楚峥越……从前是朕对不起你,所以朕把楚峥越杀了,你们在地下做一对鬼夫妻,你觉得可好?”
沈清漪张大了嘴才吐出口中布团。
她尖叫道:“你骗人,你骗人!楚峥越不会死,即便有一个人会死,那也不会是楚峥越,而是你!赵宪!你残害发妻,抢占小姨,宠妾灭妻,天理难容!你说你杀了楚峥越,简直是天大的笑话1
赵宪看着她,叹道:“你心里果真是惦念着楚峥越。也罢,今日这场阴婚乃是父皇所赐,你曾经不肯陪葬父皇,那今日便赐你与楚峥越同葬。”
他漫不经心一挥手,便有两个将脸遮盖的严严实实的士兵上前,抓住沈清漪的双臂将她一路拖走,直到来到两口巨大的棺材跟前。
棺材开了一半,另一口棺材里躺着双目圆睁,头身分家的楚峥越。
还没等沈清漪开口咒骂,一个清亮亮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可怜的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
沈清漪猛然转过身来。
紫色宫裙雍容华贵,金孔雀随着她的步态婉转摇曳,腰封勾勒出的蜂腰扭摆出万般风情。
这个女人,就是化成灰沈清漪也认得。
正是前世将她陷害致死的柳嫣!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柳嫣施施然而拜,正如前世,她做过无数遍的那样。
她看着自己鲜红的丹寇,笑道:“娘娘,您跟摄政王私通之事早有败露,你又何必要挣扎呢?你乖乖在此陪伴先皇,只要你一死,陛下便会信了你的清白,可你偏偏要让摄政王来救你,你二人有了苟且,产下的孽种被陛下赐死是理所当然,你死在冷宫之中,凭什么要将一切过错推责与我呢?”
她一双纤纤玉手猛然钳住沈清漪的下巴,尖锐的护甲刮破了沈清漪的脸,声音亦是陡然尖锐,“分明是你蠢!你为什么不肯同摄政王私奔?若你与他私奔,皇后之位便是我的,我才是配得上母仪天下的人!沈清漪,你算什么东西?你知不知道,你抢了我的位置?一个独守空房的皇后,竟跟摄政王有了初夜苟且……你竟还有心思回来?1
沈清漪的脑中嗡嗡作响,随着柳嫣的话而骤然炸起惊雷,让她脑中的记忆交织在一起,仿佛有尘封心底的什么东西被强自起开,无数的记忆碎片充斥脑中。
记忆被撕裂了个小口,那些早已被埋葬的东西重新被挖掘起来,让沈清漪不受控制地想起了一切。
那是前世发生的事。
万昭国来犯,唯有楚峥越这摄政王可领兵。
惠成帝赵宪怒摔奏折,大骂摄政王楚峥越嚣张跋扈,挟天子以令诸侯,不拜帝王,自行拟纸,若再打下万昭,只怕便会将其皇位取而代之。
贵妃柳嫣趁机献计,称摄政王嚣张的缘由是为了当今皇后,只要将皇后送往先皇陵墓中陪葬,待摄政王将其救出,由皇后在其中游走劝和,想来摄政王便会乖乖俯首帖耳,再不会翻起浪来。
惠成帝循此计下旨,谦宜皇后沈清漪便就这样被送往了先皇陵墓。
摄政王楚峥越得知此消息,不顾战还未曾打完,骑着战马两天两夜未曾颌眼,连夜赶回京中,将谦宜皇后从棺材之中救出。
前世的沈清漪三日粒米未进,眼下乌青,瘦如枯骨,整个人憔悴好似一株枯萎的花,显然难以再绽放出最初的美丽。
楚峥越心疼之至,握着她的手将她搂入怀中,抚着她的手腕,堂堂的七尺男儿竟落了泪来。
“你这又是何苦呢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