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梧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神情,没有像寻常女儿家那般羞恼求饶,任康镇肆意侵袭她的唇腔,她亦没有给出半分回应,当然更没有出手制止他的行径。
宁梧就是有点出乎意料,笃定康镇不敢乱来才故意那么说,以为可以吓退他。看来……守卫边戍的军士们日子太不好过了。
“你怎么不叫?连个声都不出,没趣儿。”康镇略微错开宁梧的唇齿,抓过她的手掌用力搓了搓,“这么硬?在侯爷夫人身边服侍,用得着做粗活么?是习武所致吧?”
康镇想逼她就范,决计探触她的底线。
“再硬,也硬不过康将军。”宁梧低眉扫过康镇下身,嗤笑一声,“将军现在最硬了。”
宁梧非但没有让康镇得逞,反而变本加厉的惹逗他。
康镇只觉受到了侮辱,往她耳际边凑近,“真以为老子不敢办了你?我要你,轻而易举。”
“对,易举。”宁梧任由他狠捏自己的手指,言不尽意地重复:“将军很易举。”
“宁梧!”康镇突然提高嗓门,厉道。
“啧~”宁梧侧过耳朵,皱眉笑说,“康将军这是要把我给喊聋啊?”
康镇倏地扯开她的腰带,但眼前的宁梧还是没有还手,他真快挺不住了。
不是挺不住行风月之事,是他再装不下孟浪之态。他是君子,堂堂正正的大丈夫,这种不耻之举,他康镇做不出来。
斯须的工夫,却像是挨了好久。
“你赢了。”康镇收回手,自嘲道。
宁梧腹笑,面上已软下来,恭维说:“将军是个好人。”
“那宁姑娘到底交代还是不交代?”康镇最先摊牌,暗叹,工于心计这种事比带兵打仗还要费脑子。
“嗯?”宁梧直视他的眼睛,准备咬死到底,“将军要我交代什么?”
“你是什么来路?若还不肯坦白,被我查出来定不轻饶。”
“你一个边军统领,揪着建晟侯府做什么?建晟侯阻了你的道了?”宁梧欺身而上,反将康镇推按到假山上,“还是说你在替什么人监视着建晟侯?”
这顶帽子扣得实在太大,康镇慌得赶忙否认,道:“酒可以乱喝,话不能乱说!我康镇身后没有支撑,若有,怎会在这苦寒之地守了这么多年?我上对得起北黎朝廷,下对得起锦县百姓。”
似乎是被宁梧“诬陷”而感忿忿,康镇又激动地辩白:“建晟侯是我敬重之人,但这并不代表我会盲目崇拜他。我得了然你们在两国交界的地方上做些什么,尤其是你这种‘高手’,为何会甘心做个小侍女?”
“你的手下看到了吧?”宁梧垂下双目,猜测道,“前些日子,我在大兴山上打了东野小郡主。”
“继续说。”
“没甚么可说的。你若真觉得我是恶人,大可以把我带到你们军牢里严刑拷打,我就是侯府里的一个普通侍女,命不值钱。”宁梧一脸无畏地道。
“连生死都不惧,难怪不在乎我占你的便宜。”
“你占我的便宜?”宁梧冷笑道,“将军多虑,不必记挂在心上。”
“老子,老子……”康镇又让她给嘲讽了,大手兀地掐住她的脖颈,威胁说:“你最好不要犯在我手里。”
这一幕,恰被心急火燎找到他们的凤染所瞧见。
在往花园里赶来之前,隋御好顿相劝她,道宁梧定能保护好自己,让她不要冲动行事。
可眼前是什么景象?康镇是要掐死宁梧么?宁梧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誓死不还手反击?
“康镇,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凤染踏进狭小的假山空间里,两手用力拖拽宁梧,把她护到自己身后。
“宁梧怎么你了?你要这么待她?上一次我做主把她送给你,是你自己左右不要。今儿怎么回事?喝醉了就想强抢女婢?人家不从,就要动杀机?”她艴然不悦,由于怒叱的太过大声,嗓子都快喊破音。
康镇愣怔住了,宁梧也半日没反应过来。
假山之外已聚集不少人,但不知怎么回事,竟没有一人再走进来。
宁梧拉过凤染,欠身笑了笑,说:“夫人不要生气。康将军没有轻薄我,他就是让小的带着他,在花园里散散步。”
“你胡说八道!”凤染弯下腰,替宁梧快速系好扯开的腰带,“以为天黑我就看不见么?你怕他作甚?为何不出手揍他?侯府日薄西山,连个丫头都护不住了?”
宁梧忘了腰带未系这茬儿,凤染已信眼前所见,康镇轻薄她的“事实”再洗脱不掉。
康镇竟无语凝噎,有个宁梧倒打一耙还不够,这又多出来个凤染?
“水生!”凤染向身后喊话,“康将军喝醉了,赶紧带他找房舍歇息!”
水生在假山外面应声,却迟迟没有进来。
凤染等不及,啐了口康镇,牵起宁梧绕出假山。
但见荣旺几人在郭林的指挥下,统统转过身子背对她们。郭林自己也一眼都不往假山这边瞅,在更加明亮的灯光下,还能看到他不住抖动的肩膀。
唯有水生提着提灯垂首相迎,但目色始终望着地面,好似不抬头,不看宁梧就是对她最大的保护。
一直没甚么情感起伏的宁梧,终于在这一刻哽咽住了。
“我没事,水哥儿你把头抬起来,瞧我是不是好好的?”宁梧强笑道,“搞得这么兴师动众,我一个小侍女哪能承受得起?”
水生方慢慢抬眼,见宁梧跟平日无样,终于如释重负。他还没等回头支会郭林,郭林已冒冒失失地跑过来。
“你……你……”郭林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你”了好几声,才道:“你没事就好。”
“你这么紧张我?”宁梧语意轻佻,抬手在他腰间按了按,将出鞘未合严的刀身收回去,“脑子有问题啊?我用得着你来救?”
她口中在骂,心里却生出暖意。这个憨厚的男子,居然要为她跟人拼命。
“我忍住了,我又不傻。”郭林喉头攒了攒,“女人就是麻烦,你以后能不能只擦粉绣花。要不是会点功夫,至于遭到人家怀疑?”
宁梧被凤染带回上院,把这里的残局交给水生等人善后。
康镇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只觉如芒刺背。任水生如何挽留,他亦不肯在建晟侯府里留宿,执意回到霸下洲和隋御辞别。
隋御没有就宁梧一事跟康镇翻脸,还故意调笑说:“将军要是真看上那个侍女,明日我便教人给你送过去。不过她性子烈得很,是个练家子出身。”
交代给郭林的那些话,只能由隋御陆续吐露给康镇。
隋御越是自圆其说,康镇越对宁梧,乃至整个建晟侯府产生疑惑。可他没有再表露出什么,只从侯府落荒而逃。
“真的没事?”
凤染带宁梧回到西正房后,便再没有露过面。她眼圈微红,把宁梧里里外外看了个仔细。
“康镇他不敢。”宁梧反而替康镇开脱起来,一并把他们之间交谈的内容逐一讲明。
凤染认真听过后,思忖片刻,叹息道:“他这么揪住你不放,远超过我之前的预判。”
“那我这就离府,绝不牵连大家。”
“你往哪儿走?”隋御忽然推门而进,“你走了,侯府就是做贼心虚。”
宁梧起身恭敬立好,叉手道:“还望侯爷明示。”
“你现在就动身,去追撵康镇。”隋御抱臂站到窗下,轻点下颌,说:“我们来赌一把吧。”
凤染“腾”地一下跳起来,质问道:“你想让她色诱康镇?”
隋御五指扶额,没奈何地说:“不让康镇放下疑惑,他就会一直咬着侯府不放。如今尚且能蒙混过去,再往后挖地道时该怎么办?侯府人数越来越多又该怎么办?”
“侯爷是想让宁梧自爆身份?赌康镇会站在侯府这边?”
“我不求他站到侯府这边,我只要他相信,我对他没有任何威胁,与他永远不会成为敌人。”隋御转身看向凤染,“买通苗刃齐或许可以靠钱财,但康镇明显不可以,他心里有自己的准则。”
“宁梧自爆身份以后,康镇要是把她扭送到盛州呢?你要让她承受什么?她这条命是你我一起救下的。”
“我愿意。”宁梧抢声道,“夫人,宁梧愿意。”
“逼他。”隋御负手说,“要么让康镇杀了宁梧,要么让他为我们守口如瓶,不给他第三条路。”
“隋御……”凤染望向他,忽觉得他有些可怕。
“我不是好人。”
“我这就去,夫人在家里等我。明儿一早,我想吃肉行么?”宁梧理了理衣衫,笑道,“我定能平安归来。侯府如果能争取到康镇,以后做什么事情不方便呢?”
“宁梧,你去吧。”隋御平缓道,“你回来,我陪你吃肉喝酒。”
宁梧鲜有地粲齿大笑,旋即疾步跑了出去。
“宁梧,宁梧……”凤染夺门去追,却被隋御自身后环腰拖回来。
“是我呢?要是我呢?你也会这样做么?为了目的牺牲掉别人?”凤染痛苦地凝视隋御,“还是说这就是侯府翻身的代价?我得学着承受?若不先发制人,被碾死的就是你我?”
“我在赌,是因为我有把握,康镇不会杀她。”隋御捧起凤染的脸,“信我,我们一定会赌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