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清晨的阳光从缝隙中洒进来,摊在了洞底正眯着眼休息的三人身上。
“徐佥事,周主簿,”醒过来的邓林叫着面前还在睡着的两人,“到白天了。”
徐麒最先清醒,他问邓林道:“后半夜的情况怎么样?”
昨夜三人商定了每人听一会儿外面的动静,后半夜到天明的时候就是由邓林来负责的。
邓林有些心虚,他到了快天明的时候因为紧张又疲倦,竟然睡着了。
于是现在当他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便产生了片刻的迟疑。
“后半夜声音倒是变小了不少,”邓林想了想,“怕是这些贼人都去睡觉了。”
“不好说,这些人的路数谁也摸不清楚。”徐麒听了邓林的话,并没有立刻出洞去查看,而是自己地斟酌了起来。
“徐佥事,你说,”邓林现在回过神了,“卫里会知道我们这澎湖城被贼人围了吗?”
徐麒没有答话,而是神色凝重地望了一会儿天,最后才仿佛下定决心,对着剩下的二人说道:“我觉得卫里总会知道的,不管消息有没有送回去,明天如果我们还没有出现在镇海卫,卫里便会派人上岛。”
“所以就算是最坏的情况,我们撑过今明两天就好了。到时候,卫里的人便会上来,只是他们不知道澎湖岛被贼人占了罢了。”
周侯灿顾不得现在的形势,问道:“徐兄为何如此笃定两天之后便会有人上岛?”
徐麒看了周侯灿一眼,选择说出实话:“周兄弟,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你也知道,你这次来,可不单单是来镇海卫玩的,而是咱们两边的一根线。无论如何,你这根线不能断,这便是为何我们不回去他们也会上来的原因。”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澎湖城的风景完没必要看两天。”
正当周侯灿感慨多亏自己这个很重要的身份时候,徐麒的这句话直接让他的心情回到原位。
合着还是澎湖岛的原因呗。要是澎湖岛上的景色非常美,那镇海卫八成是要等个十天八天才会登岛。
周侯灿就这样看着徐麒,把徐麒看得有些不自在。一旁的邓林也感觉到了这个微妙的气氛,站在一旁,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找,找,也不知道要找什么,我看着就是一个破岛,哪里有什么东西藏着?”
这句话瞬间让洞里的三人安静了下来,一口气也不敢出,连带着身子也往里面缩了缩。
徐麒给邓林使了个质问的眼色,他要确定这个洞到底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邓林这次便没有像之前那样笃定了,而是也开始回忆自己之前到底有没有留下漏洞。
“既然大哥说有,那八成就是有。”
洞里的三人感觉上面的两人就停在了他们附近,连呼吸都停止了。
“谁知道呢,我可听说,这次咱们在这儿捞到的东西太少了,大哥这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呢,估计一会儿我们回去还要当出气口哩,”
“谁说不是?认命吧,咱就是这条贱命,反正今天回去就能享一段福了,管他什么呢。”
“也是……”
洞里的三人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终于松了一口气。
“徐兄,你听见没?”虽然听上去上面的人已经走了,但周侯灿仍然保持了必要的谨慎,把声音压得很低,“他们说今天就走了。”
徐麒却没有立刻回答周侯灿,而是对着邓林问道:“你确定这个地方没人知道是吧?”
“小人敢保证,”邓林这次想清楚了,信誓旦旦地轻拍着胸口,“毕竟这可是小人藏老婆本的地方,肯定不会让别人知道。何况平日里大家一般都在城里待着,基本没人往外面跑。”
徐麒听完后,对着周侯灿说道:“这次倒是让周兄弟受惊了,回到镇海卫之后,我一定置酒赔罪。”
三人就这样在洞里等到了傍晚。
徐麒先出了洞口,探查过周围的情况后便把周侯灿拉了出来。
贼寇看上去已经离开了澎湖岛,三人便朝着澎湖城的方向走去。
一段路之后,澎湖城便出现在周侯灿三人面前。
周侯灿看了看澎湖城此时的状态,又看了看徐麒的神色,叹了一口气,对徐麒说道:“徐兄,节哀吧。”
徐麒看着眼前残破的澎湖城,泪水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这城里本来还应该有二十多个镇海卫的将士,可现在,却只剩了残砖断瓦。
三人踩着碎瓦片进入澎湖城中,映入眼帘的便是道旁被烟熏黑的墙壁。
这墙壁上有着点点殷红的血迹,在傍晚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诡异。
徐麒见到这一幕,似乎已经完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周侯灿连忙扶住他,让他不至于倒在地上。
“周兄弟,你可知道,这些将士本来只用再待一旬,就可以回到卫里了,”徐麒带着哭腔朝周侯灿倾诉着,“可是你看,他们正想着回到卫里之后能干些什么的时候,就……就这样走了。
“我在想,这些将士,他们到底招谁惹谁了?他们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孽,为什么给他们一个这样的结果?
“周兄弟,你有文化,你给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徐麒抬头,看向周侯灿,“这世上真的有因果吗?那他们的因果,又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周侯灿沉默了良久,“这世上有没有因果,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他们不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们都有自己的家,有的甚至刚有了孩子,现在这个样子,我该怎么给卫里交代?”徐麒蹲在地上,用手掩面,哭出声来,“我昨天就应该直接出来跟这些贼人拼个你死我活。”
周侯灿见徐麒这个样子,便留他自己在这里,往城里走去。
路上一直有未燃尽的火苗发出的劈啪声响,在他目力所及的范围内,没有一栋房子是完好的,没有一寸地面是干净的。
周侯灿突然停住了脚步。
面前的一处空地上,杂乱地堆着二十多具尸体。
有些尸体甚至已经不再是一整个,只能靠着几块还有的残缺躯体来辨别他们的身份。
血浸满地。
邓林也跟着周侯灿到了这里,此时的反应要比周侯灿更加激烈。
他也是驻在澎湖城上的人,地上躺着的这些遗体在活着的时候都曾是他的兄弟。
“不……不,这不是真的。”邓林瘫在地上,嘴里支支吾吾,只能说出来这几个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