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最初的这两天,陈风几乎没有下楼。在这最后一个暑假里,他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过诡异,也太熬人。还有小一个月才开学,按照最初的计划,他应该是跑出去挣点钱,或者去陕北坐在黄河边听那轰隆隆的水声。可是如今他却整天守着一堆方便面过日子,桌子上摆满了空可乐瓶。
老师联系过他一次,问他有没有开始写论文。有了前两年积累的数据,他毕业已经是没有问题了,但老师觉得他的数据可以做的更加系统一些,所以希望他能早点回学校,补充一些数据。
老师对他是非常好的,一来是因为他这两年做实验一直非常努力,科研能力也比一般的研究生强。二来是因为他是整个实验室十来个学生里唯一的男孩。谁能想得到,在这个理工科背景的大学里,化工专业的老师想招一个男学生竟然像求儿子一样难。
可是这一个暑假,他心里却一直懒懒的。不想下楼,不想去实验室,不想去找工作,不想去挣钱。只想闷在屋里,敞开门和窗户任凭热风穿堂而过,让汗水肆意身流淌。
“哥们,有烟吗?天太热,不想下楼。”
顺着人声扭过头,在幽暗的门口矗立着一个白花花的人影。陈风一愣,鼠标在手里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的去关掉视频,却失误的把播放器弄成了屏。再去关闭似乎是来不及了,人影已经晃着一身肥肉走了进来,是斜对门宿舍里的河北小子。
“我去!这么有雅兴……”
就是这么“雅兴”!只见笔记本屏幕上人影晃动,两位艺术家正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冰肌玉骨的美人迷离于天际,壮硕如虎的汉子挥汗如雨。即便刨除画面,即便刨除一声声娇×喘和低吼,仅是那猛烈的撞击声便足以让傻小子情火焚身。既然已经被发现,陈风也就没有再试图把电影关掉,只是不自然的翘起了二郎腿。只可惜这两条腿太过粗壮,翘起来也不能把身体抱成团,两条大腿中间环绕成一个碗,反倒把想要掩藏的东西竖了起来。
都是男人,到底发生了啥大家都清楚。来串门的小子没有多说啥,自顾自的拿起了桌子上的烟,顺手递给陈风一根。烟雾缭绕,俩人就一边说笑一边抽烟,一边欣赏着羞于描述的影片。
送走了邻居,陈风关上了宿舍的们,顺手反锁了起来。回到电脑前手忙脚乱的脱下了黑色的内裤。一阵急促的呼吸过后,急匆匆打开空饮料瓶,伴随着熟悉的兴奋退去的,是袭来了一股莫名的冷静。
爬上床摆弄手机,在“应用商店”里翻看各种游戏。这些东西更新的节奏让他看不懂,在不久前他才刚刚学会了怎么玩火爆的DOTA,可是没过几天这个游戏似乎就落伍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LOL,大有取而代之的势头。就连手机上也繁星满天的钻出来好多游戏,看得人眼花。
嗡嗡两声振动,洪亮像是从人间蒸发的状态解脱了出来,终于想起来给傻小子发条微信。
“贱人,在哪浪呢?”
“学校。”
“咋这么快就回去了?”
“回来学习。”
“少装蒜。哥明天回去。”
“哦。”
他不喜欢黑漆漆的感觉,即便是在大白天也要把灯点亮。说不清楚为什么,要么是完的黑暗,要么是彻底的明亮,陈风最最不能忍受的却是人们时常赞美的孤独的昏暗和幽深。
扔下手机,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一条腿翘上了墙,两只眼睛死死盯住嗡嗡作响的日光灯。方才的一阵激情过后,身体里的小狼满足的打了个哈欠,小狗一样的偎在温暖的窝里舔了舔黑黑的鼻子。小狼渐渐睡去,一丝困倦也飘飘渺渺的向着陈风袭来。他也打了一个哈强,努力地伸了伸懒腰。
好像有一点不对劲,有什么东西粘在了肚子上面。伸手一抓,又黑又硬的毛上面沾满了黏糊糊的东西,是刚才在棍子里残留的东西流了出来。他还是有一点洁癖的,虽然平日里不干不净,但却不能容忍身上留有一点莫名其妙的东西。手里的粘稠和潮湿让他手足无措,身上那黏糊糊的一片也让他突然觉得尴尬。
可是就在他将要坐起来的时候,那熟悉的电流又一次贯穿了整个脑袋,这一次是超乎想象的疼。
猛地摔回床铺,抽搐着四肢抱成一团,汗水像流水一样浸满了身。什么洁癖,什么尊严,在这蚂蚁噬骨一样的疼痛面前部不值一提。紧咬嘴唇,拼尽一身的力气努力的不叫出来。叫出来又能怎么样呢?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自己,躺在被汗水浸透的凉席上,凉席被宽厚的身体蹭的吱吱作响。
似乎是过了很久,又似乎是只有一瞬,那无法忍受的疼痛就像刚刚的突然降临一样,此刻已消失的没了踪迹。除了满身的汗水和手上残存的腥臭味,还有被踹到角落里的毛巾被,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就连他自己似乎都不记得方才的痛到底有多痛。
在喘息中听到雄浑的男中音从身体后面响起,刚才的挣扎让手机流落到了床头的角落。此刻“狮子王”悠扬的主题曲更像是一声声呼救,当陈风卯足力气翻过身,才发现它已经几乎要从床头掉下去,黑色的屏幕拼命的狂闪,猛烈的震动反而加快了它滑下去的速度。
一把抓在手里,心里多了一种“救人一命”的自豪感。凝视屏幕,却发现电话是姐夫打来的。他觉得很奇怪,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正常。自从上一次毕业,姐夫从来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整个家里,会主动联系他的也只有姐姐一个人,然而就算是她,每次也只不过是问他何时回家的两三句话。今天这个电话,应该是来摊牌的吧!
“姐夫……”
电话的另一头并没有回应,但是通过遥远的信号能听到一个紧张的呼吸。陈风的眼前甚至浮现出了姐夫举着电话在屋里来回踱步的画面,即便是如此的紧张,仍旧挺拔着腰身,做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画面突然在他的眼前重叠,一个是姐姐的儿子,一个是姐姐的丈夫。那孩子和陈风长得太像了,简直就像是他亲生的一样。可是在眉眼间,在行动举止上,却像极了孩子他爹。有时候不禁感叹生命的奇妙,明明是两个不相干的家族,却在这一个孩子身上凝聚了两家人的影子。
“有什么事直说吧。”
姐夫还是没说话,继续在电话的另一头喘着粗气。似乎是在喝水,咕咚咕咚的吞咽在电话这一头听的清清楚楚。
“我要跟你姐离婚。”他叫了出来。
“你要离婚,跟我说什么?”
“我不能跟你们家过了,我儿子,我带走。”
“为什么不能过?”
“我不能让我儿子守着怪物……”他顿住了,却并没有收回他说的话。
“你再好好想想。”
“早就想好了,我要离婚。”
“你好好想想,你儿子流着陈家的血,他老舅是怪物,那他是啥?”
三秒钟,电话对面那个当过兵的男人噎住了。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一直把儿子当成宝贝一样呵护,却从没想过儿子和自己有什么不同。其实,陈风也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你儿子是小怪物!你是小怪物他爹,你是啥?”
傻小子把最后一丝亲情从声音里剔了出去,不动声色的做了一个深呼吸,平复一下方才蜷缩的身体留下的一丝颤抖。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非常痛恨电话里传出的声音,一种想要报复的冲动挤占了身。可也就是这一瞬间,他立刻恢复了理智,身体里没有了愤恨,却也没有了感情。
“姓杨的,你听好了。你把我当怪物,我不在乎。”对面的人怔住了,没有了喘息,也没有了紧张,只有震惊,呆立着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声音。“你要是敢对不起我姐,敢对不起我外甥,你觉得你活得了吗?你跑得了吗?”
有时候真的怀念九十年代末的生活,那时候还没有像今天一样的手机,还没有那么多的聊天工具。人们仍旧保持着写信的习惯,每日里翘首期盼着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回信。或者,人们会抱着电话聊很久,心里又悄悄计算这个电话又花了半个月的菜钱,矛盾的表达着心里的喜怒。如果真的生气了,至少还能帅气的摔断电话,电话线另一头的人也会被突如其来的“咔嚓”一声惊得一愣。
可是今天,在这个信息科技高速发展的时代,你想要对着电话表达愤怒几乎成了不可能。就算你气急败坏的把手机摔的稀碎,另一边的人也只能听到一个温柔的提示,说什么“信号中断,请稍后再拨。”
就是此刻,陈风猛地挂断了姐夫的电话,但给人的视觉感受却是他轻轻松松地、手指优雅的一个点击,无形的信号便在两人之间彻底绝断。无论他当时脑袋里是何等愤怒,这个光着腚躺在床上的大汉也没能做出哪怕一点点足以震慑对方的有气势的举动。
这是他的错吗?他该为此负责吗?是姐夫的错吗?他该整日的担惊受怕吗?是姐姐的错吗?她又做过什么?是爸爸的错吗?这一切是他想看到的吗?但这所有的没错统统指向了一个错误的结果,谁该为此负责?
不要问我,我不知道。